白卿安忙于准备二公主谢憬婼大婚所用的姻缘酒时,生生忘记了某人的生辰。
九月廿七日,得月楼那间挂着诗句的房间里,人称掌柜公子的凌暮商正对着满桌的珍馐美馔自饮自酌。
“公子,吃点菜再喝吧。”六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里,他怎么觉得进京之后公子反而更不开心了呢?
凌暮商喝完杯中的酒,不知想到了什么摇着头笑了笑,再倒酒时门外传来孟徐氏的声音。
六月开了门,使了个眼色,告诉她公子心情不佳,把人让进来时,顺手揉了一把孟冬的脑袋。
孟冬回头皱了皱鼻子抬起小拳头冲他扬了扬以作警告。
“公子,我知道今日是公子的生辰,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亲自下厨给公子做了一条鱼,还望公子莫要嫌弃。”孟徐氏将手里的盘子放下,拿开上面盖着的大盘,一道红烧鱼块亮澄澄的映入眼帘。
凌暮商笑了笑,放下酒杯看着她,“多谢大姐。”
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质嫩爽口的鱼肉总算冲散了酒味,带着人间真情般关怀的味道将他从思念的苦味里拉了出来。
“好吃。”
孟徐氏看着他笑便也笑了起来,本来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定了下来,“公子喜欢就好。”
“祝哥哥平安康健,财源广进。”孟冬被孟徐氏悄悄拍了一下,连忙抱起拳头说着贺词。
凌暮商看着他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着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放他手上,“谢谢你。”
“哎哟公子,可收不得,又不是过年……”孟徐氏拉住了孩子就往怀里收的手,将银子拿回来放到了桌上。
“不妨事的。”凌暮商无奈的笑了笑,还待重新再拿银子时却看到了她眼中近乎哀求的拒绝,是了,他怎么忘了她们娘俩如今的境况,若是他这般轻易地给孩子银子,时间长了若是给予孩子误导以为说两句贺词就有银子,那孟徐氏辛苦的教育岂不是白费?
“那……”凌暮商想了想看了看孟徐氏,又看着手足无措的孟冬问道:“冬儿,你和你娘进京城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可好好逛过京城啊?”
“小时候爹爹带我逛过。”孟冬笑着说道,却让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怔了怔。
“是吗?那你最喜欢京城的什么?”凌暮商把他拉近了些。
“不记得了。”孟冬摇了摇脑袋,转头看着孟徐氏说道:“是娘告诉我爹爹带我逛过京城,但我不记得京城都有什么了。”
稚气的言语里却让人心里一阵发酸,孟徐氏早已忍不住侧身抹泪。
自丈夫走后,她是越来越坚强,可也越来越脆弱了。
“那今日,你和你娘好好的去逛一逛京城的大街小巷,如何?”凌暮商压住鼻头的酸意,看着他柔声说道。
“公子……”听到他这话,孟徐氏吸了吸鼻子转身诧异的看过来。
“去吧,就当是我放你们一天假,自打你们来了得月楼还没好好休息过,出去转转吧。”凌暮商说着便顺手将桌上的银子塞进了孟冬的怀里,“好好拿着,给你娘和你自己买两身衣裳,还有小食,这是你这些日子跑堂的奖励。”
孟徐氏负责煮茶,孟冬便像当初在青龙山脚下那样帮着给客人倒茶。
“这不妥……”
“大姐,孩子做得好自然要奖赏的,再接再厉啊。”凌暮商抬手止住了孟徐氏的话头,捏着孟冬脑袋上的小髻说道。
孟徐氏见推辞不了,便牵着孟冬鞠了好几个躬。
走到门边时,她有些犹豫的回头看了桌边的少年一眼,那般落寞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的样子,实在惹人心疼。
她咬了咬下唇,终究止住了步子回身问道:“公子,那白堕酒坊的白姑娘……当真与你熟识?”
当真是你的青梅竹马吗?那为何如今你的生辰却完全不见她的影子?
之前白堕酒坊给得月楼供酒时还能偶尔见到,如今白堕酒坊成了御酒坊,自然不能再给得月楼供酒,而那个一袭青衫的女子也就再没有出现过。
孟徐氏的手微微握起,有一种替凌暮商不平的感觉占据了她的情绪。
“大姐,她如今虽没以前忙,但却要更加谨慎……我没什么,你们去逛街吧,别为我耽搁了时辰。”凌暮商拿着酒杯看过来,依旧轻声温柔的解释着。
孟徐氏不再说话,拉着儿子又鞠了一躬后离开了得月楼。
“娘,我们先去哪?”孟冬看着眼前有些陌生但却又很熟悉的街道,兴奋的摇了摇母亲的手。
“我们去旧曹门街。”孟徐氏看着他笑了笑道。
“旧曹门街?那里有什么?”
“有很多吃的,玩的,用的,还有之前给咱们得月楼提供美酒的白堕酒坊。”
“哦……”孟冬蹬着小短腿跟上母亲的脚步,他不知道这个被提了多次的白堕酒坊究竟有什么奇异之处,他只是感觉母亲今日有些急躁。
因为圣旨已下,白堕酒坊门前不再有排成长队的人群,只有零星几人围着外墙仰着头使劲的吸着鼻子,以期望能嗅到那令人沉醉的酒香。
孟徐氏上前敲了敲门,许久后才听到里面有人跑来的声音。
“您是?”白卿安还挽着袖子,因为不用再每天对外所以秦艽也没有一直戴着面纱。
除了之前应下的单子外,几乎已经没人再在平日里上门了。
孟徐氏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子,她眼角的小痣似乎又牵动了起往事,让她牵着儿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些。
“大姐?”白卿安见她不言语便又喊了声。
“哦,我,我是得月楼的茶娘,那个……今日是什么日子姑娘可还记得?”
“今日?”白卿安皱眉想了想,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没,没事,姑娘忙,是我叨扰了,姑娘莫往心里去。”
孟徐氏说完便拉着孟冬快步离开了,留下什么也没听懂的白卿安站在门口发愣。
直到她重新走回后院,又切完一样药材时,才后知后觉的说道:“完了。”
“怎么了?”秦艽好奇的问了声。
“我忘了今天是凌九月的生辰。”
“你确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