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之女简莳,德才兼备秀外慧中,赐婚与二皇子谢憬非,愿夫妻和睦恩爱长久。”
“小姐小姐,迎亲的队伍到门口了——”云月叫喊着跑进来,正对上妆台上镜子里的女子的视线。
“哇——”云月呆愣愣的走到她身后站定,“奴婢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
山雪掩唇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别发呆了,快把小姐出门用的扇子拿来。”
简莳笑看向镜中的自己仔细端详着。
她素有才名在外,向来只喜素雅的衣裙,今日穿上这隆重的婚服,化上精致的妆容,才发现原来她也可以美艳雍容。
…………
“小姐——”
“该改口叫王妃了。”
“是哦,瞧我,老忘。”
简莳替谢憬非整理着腰带,闻言轻轻一笑,小声嘀咕道:“恭喜王爷。”
“你说什么?”谢憬非伸出手轻轻将她的下巴挑了起来。
“恭喜王爷。”简莳抬头对上他神情专注的目光,认真而坚定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王妃辛苦了。”她说的贺词普普通通,却让谢憬非开怀大笑,将她揽进怀中说道。
这是简莳嫁给谢憬非的第二年,他被封为了齐王,而她也成了齐王妃。
“若是王妃能尽早替本王生下世子,我的人生也就无所求了。”谢憬非看着怀里的佳人轻声说道,却没发现她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王爷……”简莳靠在他怀里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胸膛,“今日不是要进宫谢恩吗?王爷快去吧。”
谢憬非笑了笑,揽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王妃?”山雪和云月行过礼后走了进来,看着面色不太好的简莳轻声唤道。
“去请江太医。”简莳沉声道,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小腹上。
“王妃……江太医不是说过吗?身体得慢慢调理,万不可操之过急……”云月将手里的茶端给她,却不防简莳突然抬手,直直将茶杯打翻在地。
山雪和云月一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缘故惹得她们向来和气温柔的小姐大发雷霆。
“我说去请江太医!”简莳看着她们嘶声吼道。
山雪看着红着眼的她,心疼的说道:“小姐你别急,奴婢这就去,您千万别伤了身子。”
看着山雪小跑出去后,云月才回过神来,连忙蹲下收拾碎片。
简莳看着她们的动作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火气,她的身子不好,去年请江太医来看时就说过她不易受孕,可这转眼一年就过去了,连后院的小妾都替谢憬非生了个姑娘,让她怎能不急?
早饭后,山雪才带着江太医匆匆赶来。
“王妃……具体哪里不适?”江太医替她把着脉,只觉与平时并无不同。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还是老问题。”简莳收回手,看着他说道:“江太医,有没有办法让我可以……”
“王妃!”江太医突然打断她,满脸不悦的看了看这主仆三人,“臣说过,王妃的身子只能慢慢调养,万万急不得,王妃若是不信臣,大可另寻高人。”
“江太医!”简莳看着甩袖而去的江太医开口喊道,“我信你,有劳了。”
而后春去秋来,后院的小妾又替谢憬非生了个大胖小子,前院主屋齐王妃的肚子却没一点动静。
“王爷……”简莳端着一碗汤走到书房门口,却看见那个小妾正抱着儿子站在谢憬非身边,一家三口的景象深深刺痛着她的心脏。
“你怎么来了?”谢憬非抬眸懒懒的看了她一眼,继而接着低头逗着儿子。
“来给王爷……送汤,臣妾亲自熬得。”简莳走进来将汤碗放下。
“你本是捏笔拿书的手,何必做这些粗陋活?”谢憬非看也不看一眼的说道,“放下,回去歇了吧。”
“是。”简莳福了一礼退出书房,听着身后的欢声笑语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她扶着门框转头又看了一眼,却见那小妾竟然端起了汤碗自然的喝了起来,而谢憬非……抱着孩子根本毫不在意那是她的心意。
夜里,简莳看着书架上已然落了一层薄灰的书,目光哀伤。
她身为王妃,每日都需操心府中内务,偶尔还要和妯娌们多多走动,还要进宫拜见皇后、淑妃,还有时不时要参加的宫宴或是其他一些宴会……
现在沉下心来仔细想想,嫁给谢憬非近四年时间里,她早已将简家大小姐活成了齐王妃。
“江太医的药做成了吗?”
山雪偷偷看着她,手里握着今日刚刚拿到的瓷瓶,里面装着的正是江太医给的药丸,可此时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咦,山雪你在这啊,江太医刚才派人送信来说一定不能让王妃吃那个药……”云月端着水盆走进来,看见帐幔后的山雪说道,结果还没说完就被山雪捂住了嘴。
“山雪?”简莳也听见了动静,起身往外走来。
“王妃。”山雪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无奈的行礼道。
“药呢?”简莳看着她问道。
“王妃,江太医说这个药还不够好,他要重新做。”云月看着山雪递出的瓷瓶连忙说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等不及了。”简莳看着手中的瓷瓶,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
…………
江太医皱着眉替她把脉,山雪和云月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片刻后,江太医摇了摇头,叹息道:“王妃,臣尽力了。”
简莳躺在床上虚弱的看着他,见他起身要走却是不管不顾的拉住了他的手,“江太医,江太医,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江太医看了她一眼又坐回椅子上,宛如长辈般拍着她的手道:“你太着急了,反而伤了根基,本来已经有两个月了……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简莳拉着他的手猛地松开,然后任由自己的手重重垂下,她看着帐顶,只觉满眼都是灰暗。
“江太医,您想想办法啊。”山雪在一旁着急的说道。
“别说我了,就是御医世家姜家的人来,也没用了。”
云月泪眼婆娑的看着江太医离去的背影,再转头时看见简莳万念俱灰的神情,突然忍不住开始哀嚎。
两个月前凭着那瓶药简莳总算怀上了孩子,可有老话说胎没坐稳时不宜伸张,简莳也担心让谢憬非空欢喜一场便一直忍着没说,谁知道今天只是在御花园多走了几步,回来时就见了血……
山雪听着云月的哭声只觉烦闷,可自己也是抑制不住的一直在流泪,就是想开口制止她也是难为。
主仆三人里,唯独那个真正受了打击的人一滴泪也没有流,她就那么盯着帐顶,一直一直的盯着。
后来,齐王妃不能生育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小妾生的儿子被立为了世子,小妾生的女儿被封了郡主,而谢憬非再没进过她的屋子。
“王妃,这怎么……都翻出来了?”云月端着水盆进来,简莳说今日想好好收拾一下,毕竟她们将要搬的院子可是空无一物。
她拧好帕子擦拭着地上被翻出来的杂物,时不时瞥一眼整理东西的简莳。
山雪进来时,云月拉住了她小声问道:“王妃手上拿着的花笺写了什么?都看了好久了。”
山雪看了一眼,瞬间认出了那样东西。
那还是赐婚前,谢憬非送给简莳的。
上面只写了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还记得咱们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山雪问道。
“呃……好像是一首诗,我不记得了……我又不识字……”云月挠着头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山雪轻声吟道。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
云月雀跃的附和着,可山雪却只是笑了笑。
她想起了简莳当时说的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所以你们的名字就从这诗的首句里选啦。”
那时的她也知道中间的几句才是现实,可少女的心里却单纯的相信着爱情。
简莳将花笺收进锦盒中,关上前又摸了摸上面谢憬非的私印。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白头到老,更多的,只是一厢情愿。
…………
“王妃,听说四皇子殿下今日又惹淑妃娘娘生气了,王爷本想教训他可是被淑妃娘娘拦住了,结果王爷回府后就……打死了一个贱婢。”云月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着今日探听到的情况。
简莳看着手里的书卷,毫不在意的应了声。
“王妃不觉得太残忍了些吗?”
“这又不是第一个。”简莳淡淡道。
谢憬非后院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可每当谢憬淮惹怒淑妃但他又无法教训弟弟时,那些女人就成了他泄愤的工具。
“王妃……王爷他,变了。”云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简莳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转到她的脸上,“嗯,所以要记得在外要慎言,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听的不要听,王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
“这,这是谁?”云月拦在门口,看着被家丁带来的陌生人问道。
“这是大夫啊。”家丁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不耐烦的想要上手扒开她。
“什么大夫啊?王妃向来都只要江太医看的!”
“哟,这么信任他啊,那说的到底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江太医?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青囊圣童?”
“你别胡说!”
简莳闭着眼听着门外的吵闹声毫无反应,她已经不在乎外面的人如何猜测又是如何评价她了,在一年前江太医诊出她的身体撑不过三年时,她就已经不在乎了。
凌鸢活动着手脚脖颈,听到喧闹声却愣了愣,这还是她们被带进来后最热闹的一次了吧。
她拉开房门走出去,只看见云月正和两个男子吵得不可开交。
不远处的门边还站着熟悉的王府护卫,可这边的动静却没能引起他们的一点关注。
凌鸢合上门走过去,“怎么回事?”
家丁和大夫同时住口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女人,而云月却坚持着骂完最后一句话:“你们给我滚出去!”
门唰的被打开,素色衣裙的简莳站在门边冷冷道:“滚出去。”
家丁有些畏惧的看了她一眼,拉着那不知名的大夫草草行礼后便离开了院子——这是简莳当家遗留的威慑力。
“王妃,山雪她——”云月着急的说道,管家能让一个家丁带着一个乡野大夫进来,那山雪必然是被困住了。
简莳抬头看了看天,拉了拉披风,看着凌鸢柔和的问道:“能聊聊吗?”
凌鸢坐在火盆旁,听着简莳说起从前的那些事。
比如谢憬非在她的心中是如何的神勇,如何的才貌双全,如何的让她一见倾心;
又比如她刚嫁进来时,他们是怎样的琴瑟和鸣,出双入对,再到现在的相看两厌;
再比如她明明有过他的孩子,却还是没能留住……
“我本以为,我在这院子最后活三年就结束了,他的事我也不想再管了,可是看见你和宋先生……明明被人要挟控制,每一天早上都要亲眼看着心上人被灌迷药,可你从没有一天放弃过挣扎……我挺佩服你的。”
凌鸢没说话,只静静地等着简莳的话。
“我也就开始想,你可以为了宋先生,每天都被绑一次,那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曾经的感情在最后的时光里为他做点事呢?”
简莳看着手里的花笺,目光温柔而缱绻。
“他是负了我,可我却不想和他再计较了,所以他要留你在王府,我就尽一切可能帮他留住你。”
凌鸢看着她,轻声问道:“那你知道他留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吗?”
简莳摇了摇头,毫不在意的说:“他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为什么?”
“因为,愿赌服输。”
…………
“你一定会嫁给我。”
“才不会!”
“若我猜中你最喜欢的那句诗,就算我赢,敢赌吗?”
“有何不敢?说说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总之准备好嫁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