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柏带着女儿去兄长家打听情况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隋心。女人眼睛微红,似乎刚刚哭过,然而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看见父女俩,她笑容一敛,软着嗓音道:“二哥,桑桑,你们也是来看望大嫂的吗?”
不等两人回话,她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大嫂也是可怜,哭得眼睛都肿了。只希望上天保佑,小小那孩子可以平安无事……”
送走隋心,一大一小两父女同时抖了抖。喻桑抓着喻柏的胳膊,小声道:“爸,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也是。”喻柏搓了搓手臂,嘟囔道,“真不知道三弟是什么眼光,娶这么个狐狸精回来……哎哟,每次见她我都头皮发麻。”
这么温柔的三婶,老爸居然说人家是狐狸精?喻桑翻了个白眼,有点担心自家老爸被老妈揍得精神失常了。
……
喻骞早早等在门口,看妻子回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隋心挽住丈夫的胳膊,避开打扰花园的佣人,柔声笑道:“我去看了,喻潇还没有消息,楚婉莹眼睛都哭肿了,呵,眼看时间过去这么久,天阙山那么大,就算大哥找到小小,只怕也是具尸体。”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喻骞拍拍妻子的手背,四周扫了一眼,低声提醒她,“你忘了,喻潇被送进祠堂的时候,我们还不是以为她回不来了……结果呢?”
“那次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传说。”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隋心对上次的事并未放在心上,“这次不一样——深山里的河流,危机重重,就算没有淹死,说不定也被什么野猪叼走……”
夫妻俩说着悄悄话,进了自家的院子。穿过月供门,喻珞正在池子边钓金鱼,看到他们,小女孩扔了鱼竿,快步跑过来。
喻骞把小女儿抱起,让她坐在手臂上。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爸爸抱?”隋心捏捏女儿的小脸,嘲笑她,“别人看见了,会笑话你的。”
“谁敢笑话我,我就揍她。”喻珞扬着小脸,得意地笑道,“揍得他满地找牙,看谁还敢笑话我!”
“女孩儿家家的,说话怎么能这么暴力?”被女儿凶狠的描述逗笑,喻骞屈指敲敲她的额头,在她不满地抗议声中,轻笑道,“我们珞珞是个小淑女,小淑女不能这么暴力,知道吗?”
“哦。”喻珞揉着额头,闷闷应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一圈,凑到喻骞耳边悄声问道,“爸爸,喻潇是不是死了?”
女儿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轻飘飘一句,喻骞居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猛地沉下脸,侧头看向笑颜如花的女儿,沉声道:“珞珞,喻潇是你姐姐,她出了事,你不担心吗?”
发现父亲脸色的变化,喻珞撇撇嘴,不以为意:“我不喜欢她,干嘛要担心?”都是因为喻潇,远之哥哥都不来陪她完了,哼,大伯家的喻潇喻箐两姐妹,她都不喜欢!
“珞珞。”女儿小小年纪,怎么学得这般任性狠毒?喻骞眉头皱成一团,冷声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要是被爷爷听到,他一定罚你抄三字经。还有,你年纪还小,要多多和姐姐们一起玩,就算不喜欢,也要懂得关心姐妹亲人,不能……”
喻骞一本正经教育的话没有说完,喻珞嘴角下撇,一副要哭的模样。
隋心连忙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哄了两声,没好气地说道:“珞珞年纪这么小,正是最纯真的时候,才不会像你一样,明明不喜欢还要伪装——等她大了,自然知道怎么伪装自己的情绪——你现在说这些,她也听不懂。”
说完,瞪了丈夫一眼,抱着女儿穿过花园,进屋去了。
留下喻骞站在原地,神色间满是无奈——他刚才说的是伪装情绪的问题吗?就算他不喜欢喻潇,也不会盼着喻潇去死啊。
哎,珞珞这孩子现在怎么养成这种性格了?
……
把喻潇安置在木屋里,宁北珩出门给她找吃的。喻潇裹着厚实的被子,打了一个喷嚏后,揉揉鼻子,沉声唤道:“长风。”
窗户打开,巨蟒从窗口滑进屋里,竖瞳不动声色地落在女孩身上,打量片刻,他垂下脑袋,恭声道:“蘅君。”
喻潇似是愣了一下,点头道:“看来,忘川里看到的那些回忆,真的属于蘅和宁北珩啊。”
“你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吗?”长风沉声道,“如果想要知道过去,可以直接去询问宁。”
“不必。”喻潇摇头,温声笑道,“对于过去的记忆,我没有那么执着。”
长风愣了愣,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千年前,蘅就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他没指望她轮回过一次后能改头换面,变成一个遵循世俗约束的乖乖女。
“你逐渐恢复记忆的事,宁知道吗?”
喻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很关心宁北珩?”
知晓他寻找她千年的艰辛,长风叹道:“我只是不希望那孩子努力这么久,到头来只剩一场空。”
“孩子?”喻潇嗤笑,“活了千百年了,居然还算是孩子吗?”顿了顿,她轻笑,“也对,在你眼里,连蘅都是孩子,更别说宁。”
眼里有了惆怅和感慨,少女叹息道:“这么多年,长风,辛苦你了。”
明明还没有恢复关于蘅的全部记忆,偏偏说话已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闻到外面有熟悉的味道靠近,长风沉沉笑了:“我只是在做喜欢的事,当不起蘅君这一声辛苦。”
在青年推门之前,巨蟒从窗户缩回身子,消失在小木屋里。
宁北珩推开门,嗅到屋子里未散的香味,微微挑眉:“长风来过?”
“嗯。”喻潇坐在床上,一双长腿露在外面,轻轻晃悠着,“说是保护我。”
没有怀疑她的话,宁北珩点点头,把手里捧着的水果和烤鱼放到桌子上。
“哇。”被烤鱼的香味吸引,喻潇裹着被子爬到椅子上坐好,探出一只手拿起一个白皮果子:“这是什么水果?我以前没有见过。”
“百苓果,现在应该只有这里才有,你可以尝尝。”你以前很喜欢的。
喻潇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果子,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蔓延:“嗯,好吃。”她几口解决一个百苓果,“宁北珩,要不我们去做生意吧……把这些水果弄到外面去卖,哇,肯定可以赚好多好多钱!”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毫无原则的回答。
喻潇:“……”她裹紧被子,勾勾手指,笑,“宁北珩,你过来,我想亲亲你。”
忽然想吻他。
他乖乖靠过来。
喻潇在他脸颊上印上一个吻,带着百苓果清甜的香味。
宁北珩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拿起筷子给鱼挑刺。
喻潇瞅着他的动作,眼里笑意更甚:她喜欢吃鱼,但不会挑刺,以前是,现在也是。
剃完鱼刺,宁北珩把分好的鱼肉拨到她面前,筷子递给她:“吃点东西。”
“嗯。”她没有接筷子,张嘴,“你喂我。”
见他一愣,她扯紧被子:“我要抓着被子免得走光,没多余的手。啊……”像只等待投食的幼鸟。
刚刚不还伸手抓了果子?宁北珩轻笑,还是耐心的夹了鱼肉喂给她。
只要她想,他乐意这样宠着她,一直宠着她。
很快解决半条鱼,喻潇呷呷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问道:“宁北珩,你觉得我要怎么对付闻人芷?”
那家伙,自己不好过,居然还想拉着她陪葬,真是过分。
“我已经处理好了。”他递给她一个红色的果子,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乖乖养好身体,别感冒就行。其他事情,我会解决。”
“记得告诉我爸爸我还活得好好的,我怕他们担心。”
“我知道。”
善待她的人,他也乐意回以善意。
……
同伴掉到天阙山深处的河里,两个少年找了一整晚只找到了昏迷的闻人芷,只能带着女孩下山报警。
接到局里的电话后,喻识带着手下的人在卫奚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天阙山,却怎么也找不到之前的那条河。
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喻识安排下属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只希望能找到生死未卜的女儿。
苏家人的电话在傍晚时分打到他手机上。山里信号不好,错过了两个电话后,他才接到苏忘尘的电话。
“喻先生,你好,我是苏家的苏忘尘,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我有些私事想和你单独聊聊。”
方便?方便个屁!喻识按捺住不耐烦,淡淡道:“我现在有事,三少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约其它时间。”
“是关于喻潇的。”电话那头的青年优哉游哉地补充了一句,“我知道您在找喻潇。”
喻识呼吸一滞,沉默。
“我在天阙山公园的咖啡厅等您,时间不早,还希望喻先生能尽快过来。”顿了顿,他轻笑道,“过时不候。”
电话挂断,喻识握着手机,脸色难看。
苏家的人要和他聊关于他女儿的事?难道小小被苏家什么人救了?还是……
没时间多想,喻识吩咐下面的人继续找,自己马不停蹄赶往约定的地点。
苏忘尘在咖啡厅等候多时,看到喻识开门进来,他连忙站起身,笑得热情无比:“喻叔叔您来啦?”完全不似电话里的挑衅。
这人是变脸怪吗?喻识瞅着他,淡淡道:“不知道苏先生约我到底是什么事,要是不重要,我先……”
“我知道喻叔叔在找喻潇。”能理解男人作为父亲的心情,苏忘尘对症下药,“喻潇已经被救,我来这里见您,就是受救她之人所托,有些事需要和您好好谈谈。”
小小被人救了?喻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苏忘尘立刻顺眼了许多。他拍拍苏忘尘的肩膀,招呼他:“既然如此,我们坐下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