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趁着宁北珩小憩的时候，喻潇溜出房间。酒店刚开业没多久，六楼客人不多，喻潇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走到那副画前。

她走得很悠闲，左顾右盼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很好奇，一幅一幅画仔细地看下来，最后停在女孩的肖像画前。

进门的时候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如今细看，整幅画的色彩非常的明艳，明亮的窗，蓝色的校服，白色的衬衣，黑发黑眸的少女扎着马尾，嘴角微扬，似有笑意。

非常幸福的女孩啊。

只是看着花，也会让人跟着扬起嘴角，仿佛被画里透出的浓浓的幸福感包围。

喻潇停在画前，站了许久。

这幅画没有简介，只在右下角的位置落了画者的名字：易巧。甚至连作画时间都没有。

喻潇忽然抬手，纤细的手指隔着玻璃触碰到到画上小女孩的脸颊。

“你在看我吗？”喻潇微微笑了，低声说话，“你的眼睛里，有我的影子。”

一幅画，一件死物，画者落笔结束，也就意味着它的定型。可是她在女孩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在看着她。

她和这位叫易巧的画师完全不相识，画师当然不可能把她画进女孩的瞳孔。

喻潇嘴角笑容消失：“你一直在看着我，让我很不舒服。”

女孩伸手把壁画从墙上取下，摊在面前看了一会儿，毫不犹豫狠狠砸在地上。

地毯铺得厚实，壁画在地上弹了一下，稳稳落在地毯上，毫无损伤。

“哎呀，忘了有地毯。”喻潇掩唇笑了笑，重新捡起壁画。

嗯，耽误了这么久，那些人应该快上来了吧？要是还不上来，就太不称职了。

正想着，电梯门打开，接待她的客服经理李女士带着两个保安急匆匆地跑出来，停在她面前。

“喻小姐！”眼见她还准备砸，李经理忙叫了声她的名字，急促地说道，“我们有哪里服务不周惹您不快，您可以告诉我——这些画都是公司的财产，你这样砸了，我们对上面不好交代啊！”

“没关系。”喻潇笑眯眯地瞅着李经理，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急切，软着声音，客客气气，“我砸了这幅画以后会给秦楚言打个电话——秦家和我们喻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想五少不至于这么小气，况且这幅画也不是什么名家大作，赔钱我还是赔得起的。”

“喻小姐！”因为来的匆忙，李经理说话声音有些抖，“你要是看这幅画不顺眼，我可以把它收起来……”

“收起来？”喻潇没有放下手，只摇摇头，“那可不行。李经理既然是五少的人，就该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有什么东西碍着眼，仅仅只是不看，可不能让我觉得痛快。”

“你……”听到这话，端庄礼貌的客服经理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愤怒。然而就算气得想把小女孩按在地上打一顿屁股，她也只能维持着虚伪的笑容，努力保持镇定，试图用言语劝服小女孩，“喻小姐，每幅画都是画者的心血，里面隐藏着画者笔下的灵魂。你只是因为自己看不顺眼就要砸了它，真的会伤了画者的心……”

“你认识这幅画的画者？”喻潇弯了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李经理，你这么护着这幅画，难道你认识这幅画的画者？”

“我……”女人声音一滞，尴尬地避开喻潇笑盈盈的眼睛，涩声道，“我怎么会认识？”

“那就好了。”喻潇笑道，“你又不认识这幅画的画者，那我砸了它，画者怎么会知道？”

“喻小姐！”

李经理还想再说，就见喻潇甩手将画扔出，砸在了冷硬的墙壁上。木框四分五裂，玻璃碎开，四下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女生的脸，在脸颊上留下细长的痕迹。

“呵，还不死心啊。”喻潇摸了摸刺痛的脸颊，在客服经理和保安震惊的目光中，踢开木头和玻璃的碎片，捡起压在下面的画，抖落上面的玻璃渣。“啧，在哭呢。”

听她这么说，那两个看戏的保安下意识伸长脖子看过去，就看到干净的画布上，原本微微笑着的女孩清澈的眼睛里留下两行暗红色的液体，竟和眼泪一样。

“这、这是什么？！”其中一人哆嗦了一下，扯着另一个同伴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闹鬼……闹鬼啦！”

“闭嘴！”没等他嚷嚷开，喻潇皱眉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什么闹鬼，只是颜料被染开了而已。”

两个保安不禁一愣，脱口道：“颜料？”

“对啊，颜料。”喻潇卷起画，抬了抬下巴，冷冷道，“画我带走了，这里你们安排人收拾一下，可别伤到其他人。”

等两人回神，女孩已经“砰”一声关上房门。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等了片刻，没听到李经理说话，担心她是被小女孩的任性气到，其中一人试探着问道：“李经理，我让保洁上来收拾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女人寻求许可，谁知涌入眼帘的是女人扭曲的脸和红得可以滴血的眼睛。保安脱口低呼了一声，踉跄退了两步，险些被地毯绊倒。

“怎么啦？”同伴忙扶住他。

经过刚才那一幕，两人心里都是惶惶的，说话声音不自禁地开始哆嗦。

“李、李经理……”男人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怎么了？”温和的声音响起，女人微笑着侧身看向他们，叹了口气，“这种大小姐也是难搞，我让保洁大婶上来收拾一下，你们两个回自己的岗位吧，我先下去了。”

笑容温和，举止客气，哪里还有刚才的扭曲。

直到女人进了电梯，保安才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喃喃道：“太可怕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幻觉还是真实，他一时间也不敢确定。

……

回到房间，喻潇把画扔到桌子上，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爬上床钻进男人的怀里。

“嗯？”宁北珩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她一眼，抬手把她抱进怀里，低沉着嗓音，含糊问道，“解决了？”

他果然知道。喻潇趴在他怀里，蹭蹭脸颊：“我把画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宁北珩无奈，在她额头亲了亲，哑声道：“没事儿，待会儿撕了就好。”

撕了就好？这么暴力？还是懒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