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哭得撕心裂肺，旁者就算不知道他嚎啕大哭的原因，但也知道他拼命找寻不死泉的坚持。
此刻杂草丛生的小潭就在眼前，他们无法想象他的失望，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王晓。”娇声娇气的女生在他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覆在他肩膀上，眼眶微微泛着红，“你不要难过，阿姨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
王晓狼狈地擦着眼泪，没有回话。
原来是为了生病的亲人来寻找不死泉？喻潇看了眼潺潺流水的泉眼，叹了口气。
“你来寻找不死泉，是为了救你的母亲？”宁北珩忽然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树林里飘散，似山间清冷的风，将男生心头的绝望和烦躁吹散了些。
王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答不上话。
她身边的女生显然和他关系不错，闻言看向宁北珩，替他做了回答:“阿姨生病了，医院里一直找不到匹配的心脏，医生说再拖下去，阿姨可能……”
“你母亲病了。”宁北珩声音很冷，甚至可以从中间听出讥诮，“时日无多，你为什么不在医院陪着她？”
“什……”他在指责他？
“谁告诉你不死泉是存在的？又是谁给你肯定的回答不死泉一定可以救命？”宁北珩冷笑道，“不去尽自己所能为你母亲寻找合适的心脏，不在医院陪伴病危的母亲，反而因为一些没有任何证据的传说跑到这里寻找不死泉？呵。”
人家正在伤心，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了……虽然，喻潇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诚然，作为从小可以看见各种妖魔鬼怪的她来说，接受不死泉的传说不是很难的事。但是这个男生明显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普通人，居然也会相信不死泉？
“不是的！不是没有证据！”王晓站起身，声音哽咽却坚定，“我爷爷真的见过不死泉！他还画了地图！”
“如果你真的相信不死泉的存在”宁北珩淡淡道，“为什么在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没有来看过不死泉？”
“……”爷爷在世时，母亲又没有生病，他为什么要来看不死泉？青年问到这个问题，他本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然而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你没有来，是因为那个时候，你根本不相信不死泉的存在。”宁北珩笑了声，冷漠地说道，“人真的很有意思，只有到了需要的时候，才会去相信那些不可能的可能。”
“我……”王晓正想说话，跟他一起来的朋友中有人忍不住替他开口，“你这人真是的，和我们很熟吗？王晓已经很难过了，你又不是他的亲人，凭什么指责他？”
“就是，我们又不熟，干嘛要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真是有病，嘴皮子功夫谁不会？高谈阔论地教训谁呢？”
同胞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明显都为细节的好友鸣不平。
喻潇听他们咋咋呼呼，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女孩子清脆的笑声响起，所有人为之一静，齐齐看向她。
喻潇忙摆摆手，掩唇笑道:“我只是从来没有听人骂过宁北珩，你们继续，我听着挺有趣的。”
义愤填膺的众人:“……”原本酝酿的一腔激愤的指责言辞忽然说不出口。
“不死泉已经看过，天色不早，你们可以回去了。”宁北珩无视小孩们愤怒地质问和责骂，只是最后看了王晓一眼，眼神冷漠，毫无同情，“从来没有付出过信赖的人，没有资格要求神明给出回应。”
王晓全身一震，脸色陡然惨白。
注意到他的变化，他身边的女生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力量:“王晓，要不，我们先回去？”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王晓咬紧嘴唇，静静盯着草木枯黄的潭看了片刻，掉头和朋友一起离开。
等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喻潇才走到泉水边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冰凉的泉水。
“宁北珩，那些人看不到。”她疑惑，“既然普通人看不到，为什么关于不死泉的传说还会流传出去？”
“我也不知道。”宁北珩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小潭里，神色不变，眼里却是无比复杂的情绪，“可能，有和你一样体质的人来过这里，误打误撞找到不死泉，发现了这个秘密。”
喻潇收回手，用手帕将手擦干，认真道:“宁北珩，刚刚你没必要教训那个男生的——他来这里，也是尽他所能。对于他来说，这是他能期待的最后一个办法。”
“人类就是这样。”宁北珩冷笑道，“生老病死，是轮回常态，尽做些无用的挣扎，像跳梁小丑一样，让人看了笑话。”
他脸色冷漠，言辞冷硬，措辞直白又无礼地评价男生一无所获的行动，然而喻潇陡然一愣，有些诧异于他今天的反常。
他这样的语气，与其说是评价男生，更像是某种自嘲。
似乎，从发现不死泉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很奇怪。
“宁北珩……”喻潇握住他的手，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问得直白，宁北珩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立刻否认她的话。
女孩柔软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宁北珩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他五脏六腑跟着冷下来。
他侧头看向她，微微扬起嘴角:“没事了，我就是……突然心情不好。”他撇撇嘴，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任性的一面，“可能被刚才那家伙哭得烦躁。”
这可不像你。喻潇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我回去替你教训他！让他以后学会控制情绪，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
“傻姑娘。”他嘴角一松，终于笑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笑，不似刚才那么勉强。喻潇悄悄松了口气，手指收紧，缠着他修长的手指。
“人类。”忽然，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喻潇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原本空无一人的小潭。
年轻的男人站在水潭平整无波的水面上，温柔的凝视着她。
他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白色的长袍，白色的发，白色的皮肤……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她知道，他一定温顺的，无害的。
第一次见面，喻潇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气质真的可以决定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