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喝够,没喝够,真是没喝够。”咸有名端起空空的酒碗,用力嗅了嗅碗上残留的酒香,说道:“这里不仅有酒喝,还能看戏,真是快哉!”
火娘子看得出,咸有名既不是喝多了走不动路的酒鬼,也是在作壁上观的看热闹的人,在这坐了这么久,每每出现微笑时刻,他都打算出手相助,无奈局势变化太快,没给他出手的机会,算是个行侠仗义的人。
火娘子道:“要不要我陪你喝几碗?”
“我可不敢要你陪我喝。”咸有名故作胆怯的笑道:“我怕被你那手指扔到天上去,摔下来在被人断了手,以后这酒可就没法喝了!要不得,要不得呦。”
火娘子笑了,不是刚刚妩媚的邪笑,单单就是嘴一咧露了几颗皓齿,如此简单的笑。
“那我偏要和你喝!”她坐在了咸有名的正对面,呼唤道:“小二,今天打烊了,给我和这位公子上酒,先来个十八碗。”
“好嘞,老板娘!”
咸有名叹气道:“我这酒量到还是剩余不少,只是这钱包不争气,我身上可没多少银子了,到时候付不起你这酒钱,我可要撒腿就跑。”
火娘子道:“打烊了,便不做生意,喝酒的尽是朋友,你尽管喝个痛快!”
听火娘子诚意邀请,有以朋友相称,还有什么好说。
“老板娘,真是好爽!”此时酒已经端上,咸有名拿起一碗说道:“在下咸有名,先干为敬!”
火娘子也不甘示弱,举起一碗道:“干。”
一碗酒饮罢,就刚刚发生的事,咸有名还有些疑问,便问道:“老板娘,刚才那西克尔族人说话,我看你笑的不停,你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我曾经接触过一些西克尔族人,不能算听得懂,只能听的出几句简单的话”火娘子道:“你是说他们刚才说的几那呵?”
咸有名道:“对就是这句,什么意思?”
火娘子忽然骂道:“你傻呀!”
咸有名被说的莫名其妙,便问道:“哪里傻呀?”
火娘子笑道:“哪里都不傻,就是你傻呀!”
咸有名猛然听懂也笑了。
火娘子道:“外族语言文化根基浅,词汇造句远没有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有些话说出来词意不搭配,还很不应景,听着就让人像笑。”
“这西克尔族听上去有点意思,来势汹汹,摆出那么大阵势竟然是还钱,而且做法似乎太过了火。”咸有名又说道:“但我看他们的首领满口仁义道德,做事心却是狠手辣,笑里藏刀绝非善类。”
火娘子道:“你算是说对了,这西克尔族我也是略知一二,他们原来是辽国的九族之一,辽国是马背上的国家,马匹的管理尤为重要,而西克尔族人正是马匹的管理者。睿亲王北伐时,他们一族竟然暗投了睿亲王,并在关键的辽都决战中,给了辽国致命一击,他们将马匹的草料中加了泻药,让马不能战,致使辽军大败,国都沦陷。他们一族也因为助睿亲王有功,没有遭到发配和降为奴隶。”
咸有名道:“这么说这西克尔族表面大义凛然,背后了还做偷鸡摸狗的事,那样看还是辽国的叛徒,俗话说:一马不配二鞍,一臣不事二主,这种墙头草,竟然满口仁义道德,也真是可笑。”
火娘子若有所思,一碗酒在嘴边抿了一口,想到经历的往事,黯然的说道:“在这江湖活下去便是本事,苟且一样也是活,你看现在他们现在如此认真的苟活,还不是因为仁义道德给不了他们的活路。”
“君子宁死于大义,不苟延而违心。”咸有名义愤填膺不是很赞同,端起一碗酒倒进了肚里,想起杀师之仇,愤恨道:“我咸有名宁可执剑赴黄泉赴死,也不能忘记师傅恩义!此仇不报苟活下去,和草木有何区别。”
“没想到少侠竟有大仇未报。”火娘子看着咸有名年岁不过二十三四,一入江湖便要寻仇觅恨,不免为他担忧,又想起曾经的自己,一入江湖便为情所困,伤感的叹道:“世间的爱恨情仇,是是非非都是对错难辨,都是冤冤相报,爱不一定能结发,仇永远没有尽头。”
咸有名连饮两碗,浇一浇心中怒火,见火娘子陷入沉思,也似想起了当年往事,不由得感叹:置身江湖,哪个人能不被情所累,爱也好,恨也好,苦也好,仇也罢,无论哪一种滋味,都脱不出江湖这条浑浊的大河,似乎有命运这种东西,死死的将人按在生活的缝隙,不干屈服的人,即使仅有蝼蚁之力也要拼死反抗,或许这就是江湖的魅力所在。
片刻两人都陷入心中的思量,都不言语,就是一碗一碗的将酒灌入愁肠。
“你的仇人是谁?”火娘子饮干一碗酒,忽然一角踩到桌子上,站起来酒气熏天的说:“我替你去报,她们都叫我火娘子,不知道老娘发起火,比火还大,是雷公闪电!”
“哈哈哈。”咸有名也是醉意渐盛,拿起一碗酒倒进嘴里,“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管!更何况你也杀不了他!”
火娘子还是问道:“是谁?”
“催命符。”咸有名自嘲道:“我竟然都没机会看见那人的脸。”说着郁闷,拿起酒又不知道喝了多少。
火娘子突然朗朗大笑,笑着渐渐悲泣,无声是眼睛竟然转着泪滴。
“隐月,好个隐月,你们都死了三十年,即使做了鬼也不放过活着的人么,阴魂不散真是阴魂不散呀。”火娘子一边悲伤的说,她人也蹒跚的走回了后厨。
“隐月?怕了吧。”咸有名已经喝醉了,可他还不罢休,端起酒还是喝,嘴上还唠叨着:“我不管你什么隐月,催命符,还是黑衣人,老子都要找到你,找到你!”
豪饮几口,醉倒在桌子上。待到第二天,阳光晒在了脸上,阳光渐渐刺眼,咸有名忽然猛地惊醒,他最近十几日从未睡的如此安稳,醒来之时仿佛度过了十几日。
见店内小二已经在忙忙呼呼的召唤酒客,咸有名大声唤道:“小二,我睡了几日?”
“几日?就一个晚上。”小二笑道:“客官晚上嘴上不停的唤着,念卿念卿呀,是哪家姑娘呀?”
咸有名脸一微红,不好意思的笑道:“乱问什么,告诉你也不知道!”忽然想起火娘子晚上说的话,有问道:“你家老板娘呢!”
小二道:“老板娘起得早,天一亮就出去了。”
这火娘子真的替他寻仇去了,咸有名匆忙起身,提剑便走,刚巧正撞见了回来的火娘子,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包裹。
火娘子道:“不用这么着急跑,都说了昨晚喝的酒不要钱。”
咸有名没找到撞见她,一时语塞:“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火娘子将包裹扔给她,骂道:“要走就赶紧走呀,别堵在门口,耽误老娘做生意。”
咸有名低头翻看一下包裹,里面是一件干净的衣服,笑着谢道:“谢谢老板娘了。”
火娘子也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咸有名走出小店,回头对里边喊着:“我过几日还来这喝酒,还能不能还白喝呀!”
里边传来火娘子的声音:“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