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史冯阆一

伤虽在身，神伤却是难抑。

她想家，想念塘村，想念那里和东桓度过的每一天，想念那里的每一个人。

但是她知道，东桓并不属于那里，他不应该委身在塘村里做一个乡野村夫。他是玉虚宫的东桓上尊，那个光辉耀眼玉树临风的仙界尊者。

可是，子衿觉得自己累了，累透了。她不想在记起玉虚的时光，更不愿在议论和鄙视中继续前行。

就让我自私一次，拐走一个上尊。

我是凡人一个，用不了几年便会将他还给玉虚，还给天下。

这么一点点奢望，不过分吧……

泪水划过脸庞，杀得伤口生疼。

子衿不敢擦拭，只能抿了抿嘴强忍过。之后带着惴惴不安和对回家的憧憬，她沉沉的睡了过去。连东桓端着饭菜进来，唤了她几声，又掖了掖被子，都没有一丝察觉。

她太累了，与魔灵对抗的每一个夜晚，无不耗损了她大量灵力与精神。

她太喜了，与东桓一同回去塘村，这是她多么长久以来只能在梦中想想的事情。

见她睡得沉，东桓便没有再施加法术，毕竟安抚神志的数术都会磨损神识，能少用还是少用些。

晚些时候，子绛上尊过来了，二人在外间轻谈了一会儿。

“子衿如何？”

“如你所见。司宫如何？”

“自然是狠狠发泄了一顿啊。”

子绛上尊压低声音道：“我和上仙有把握能让子衿……”

“别说了，绝无可能。”

“东桓！我们师兄弟一路行来，就剩咱们了，你当真要撇了同门之谊，放弃玉虚，无视天下，只管着和子衿双宿双栖么？”

子衿从对话到半截开始，便恢复了意识。听得子绛问了这个，她一颗心提了起来，屏气凝神的等着东桓的回答。

安静了半晌。

“哎……”

她只等来了一声轻叹。此后的日子里，子衿也常常会幻想着，若是当初没有寒殇落世，自己没有拧着性子非要送端木去玄镜痕，东桓没有在那场大乱中负伤，他二人没有到玉虚，自己没有偏执的想要向上仙道谢……

若是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多好。

想到此处，子衿忍不住一阵翻腾，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自从抹去修为，身子总是要差一些，加上当时身上刀伤未愈，拖拉下来竟是如此厉害。

虽得上仙二圣全力救治，也只是捡了条命回来而已。

那日，东桓一早便收拾了细软，找了一副软辇，打算带着子衿离宫。

子衿从那天听到了他的叹息，便知他心中所念。表面上平和，但心里却知他痛苦。

“回去之后，我可不能再上山砍柴了。如今我历了这些，砍柴之时怕也是要同情那些树枝起来。”

“行，我砍。本来你也没砍过几次吧。”

“谁说的，每次上山你都只管着玩，哪次不是我砍的。对了，我也不能挑水，不能织布，不能洗衣做饭。以前你什么都不会，全都是我做，以后这些活全归你，我就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