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不提皇后二字,也就罢了,提过之后,皇帝愈发怒形于色,他一心只想为万贞儿出气,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理会众人的求情,命人将吴皇后结结实实责打了一通。
“贞儿,这般处置你可满意了?”皇帝讨好地问道。
万贞儿拈起丝帕,哽咽道,“奴婢今日无端被责,坤宁宫里上上下下可都瞧见了,奴婢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呢。”
皇帝想了一想,点头道,“都怪这泼妇太过张狂,损了贞儿的清誉,你想如何发落,朕全都听你的。”
万贞儿瞥了眼跪了一地的宫人,指着其中那位姑姑道,“奴婢受罚,全亏姑姑求情,否则万岁爷今日恐怕就见不着贞儿了。”
“什么?这些奴婢都没有劝阻么?”皇帝听到万贞儿差点被皇后打死,不禁火冒三丈,他指着姑姑道,“来人,除她之外,其余宫人通通杖毙,以儆效尤。从今日起,皇后禁足,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见,违令者宫规处置!”
在等级森严的宫廷之内,以堂堂皇后之尊杖打宫人,根本不值一提,让吴皇后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对万贞儿竟然宠爱至此。她斜倚在地上,心灰意冷,没想到才大婚几日,自己就落得如此下场。望着空荡荡的寝殿,听着殿外夹杂哀鸣的杖责之声,她不禁悲从中来,只是此时已难回头,回头无岸!
一顿杖责并未消除万贞儿心里的恨意,不过是禁足而已,这还远远不够,她想要的是废后。皇帝对万贞儿算得上百依百顺,但吴皇后乃是先帝所选,若要废后便是对先帝不敬,这一点让皇帝颇为烦恼。
万贞儿心里暗骂皇帝无用,却也不能勉强太过,想到钱元满腹智谋,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便差人将他传了过来。
钱元进屋便磕头请安,自从皇帝登基,钱元每次见到万贞儿都是毕恭毕敬,温顺谦恭的态度让万贞儿十分受用。
万贞儿令百灵奉了茶,便将她遣了出去。
“娘娘传奴婢前来,不知有何吩咐?”钱元躬身答道。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如此称呼,我只是个宫人,可当不起这样的尊称,”万贞儿恹恹道。
“在奴婢心里,你就是娘娘,就算娘娘责骂奴婢,奴婢也是不能改口的,”钱元作揖。
万贞儿瞧了他一眼,“你的计策确实管用,吴氏已经被禁足了。”
“奴婢万死,”钱元听她提起坤宁宫,跪地请罪道,“奴婢以为吴氏最多只会叱责几句,想不到她如此蛮横,竟敢用刑,都怪奴婢思虑不周,让娘娘受此苦楚,请娘娘责罚。”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万贞儿哼了一声,“若我只是被她申斥,万岁爷又怎会如此动怒。”
“娘娘深谋远虑,奴婢自愧不如,”钱元起身,轻轻拂了拂袍摆。
万贞儿饮了口茶,缓缓问道,“万岁爷想要废了吴氏,你可有什么法子?”
钱元微微挑眉,“万岁爷果真要废后?”
万贞儿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钱元笑着附和道,“娘娘果然是万岁爷心尖上的人,只不过,吴氏由先帝亲自遴选,若是强行废除,怕会引起群臣的不满。”
万贞儿眉梢扬起,冷冷道,“若是容易办,我也不来劳烦你了。”
“娘娘言重了,其实倒也不难,”钱元眼珠转了转,“只是要委屈一个人。”
“谁?”万贞儿听他如此说,激动地一扭身子,牵到腰臀的笞伤,不禁哎哟了一声。
钱元为她将软垫重新安置妥当,附耳说了几句话。
万贞儿听后喜笑颜开,身上的伤好像也不疼了,“钱元,你真是一颗智多星,若是此事能成,他的位置就由你来坐。”
钱元大喜过望,嘴上却推脱道,“奴婢可没有那样的能耐,况且,万岁爷心里更属意苏太监。”
“俊草哪有你本事大,世事都是能者居之,就算万岁爷宠爱俊草,也要以才而论,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会替你做主,”万贞儿扬眉笑道。
“奴婢谢娘娘恩典,”钱元跪地谢恩。
万贞儿想到他的计策,心里乐开了花。皇帝已经答应,废除吴氏以后会重议立后之事,就算两位太后不答应,自己在后宫威势已成,皇后不过是个名分而已,只要能牢牢抓住皇帝的心,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皇帝听了万贞儿的提议,立刻将牛玉关入诏狱。牛玉听到锦衣卫问话,便知皇帝是要他来背这口黑锅,事已至此,能够保命已属万幸,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他按照示意“承认”了一切:当初先帝属意的太子妃不是吴氏,而是王氏,因为吴氏的父亲吴俊,贿赂了一大笔钱,他才昧着良心假传遗旨,使得吴氏鸠占鹊巢,正位中宫。
皇帝得了牛玉的口供,便着急去见两宫太后。钱太后听了十分意外,当年先帝曾经亲口说过,吴氏贤慧端庄,典则俊雅,怎么会又属意王氏。她觉得其中另有玄机,开口劝道,“皇帝,哀家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光凭牛玉一人之言就要废后,太过轻率,不如暂缓再议。”
皇帝无法驳斥钱太后,悄悄看了眼他的生母周太后。
周太后一向嫉妒先帝对于钱氏的爱重,钱氏无子,自己辛苦诞育了两位皇子,却丝毫不能撼动她的皇后之位。如今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难道还要听从她的摆布?周氏会意地点头道,“先帝生前重用牛玉,既然他亲口承认,难道还会有错?”
皇帝连忙附和道,“母后所言极是,先帝对牛玉如此倚重,他竟敢受贿矫诏,怪不得吴氏言行蛮横,一点皇后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钱皇后不解道,“哀家记得先帝说过,吴氏最合他意,至于吴氏本人,哀家也经常传召,她性格柔顺,举止得体大方,怎会是个刁蛮任性的女子呢?”
周太后瞥了她一眼,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想必是吴氏假装骄矜被先帝识破,才想到利用牛玉。此妇阴狠毒辣,断不能再让她当这中宫之责。”
“母后所言甚是,吴氏必是用计惶惑了先帝,这等妇人如何还能母仪天下?”皇帝帮腔道,“嫡母皇太后素来宽仁慈爱,可别被她的表像被蒙蔽了。”
钱太后见他母子一唱一和,自己若再坚持,也是无用,只得点头道,“好吧,既然有牛玉的指证,那便依皇帝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