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事,余琪发现郑吉和俊草的心思相当契合。明面上,郑吉对俊草的旧属比平时更为严厉,稍有懈怠便会下令责处,引得不明就里的众人对他十分不满;但是暗地里,他却经常向自己传递宫内的消息。有了郑吉的帮忙,俊草虽然身边无人,却耳聪目明,心里也安定不少,余琪终于放心让他搬回了燕云楼。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四,官员开始放除夕假,连带年节的上元假,要歇到正月二十日方满,余琪得了空闲便赶紧来到燕云楼,找俊草商谈计划。
“印公,郑太监说了,万岁爷已经下旨,年节的灯市他肯定会去,汪直正在着手安排,不过侍卫多为西厂厂役,东厂的人不多,”余琪自从知道了郑吉的态度,便不再连名带姓称呼。
“看这情形,汪直必会随同侍驾,”薛安皱眉道,“到时候只怕万岁爷周围都是他的人,郑太监根本插不上手。”
俊草似乎早已料到,“只要能去到万岁爷跟前,汪直总不能当着万岁爷的面将我杀了。”
余琪听他好像有了计较,不禁问道,“印公打算如何安排?”
“街上人流密集,万岁爷身边三尺之内根本难以近身,”俊草眯了眯眼睛,“唯一的可能就是万岁爷用膳的酒楼。”
“届时酒楼必会受到层层把控,特别是万岁爷所在的雅间,”余琪搓着双手说道,“只怕一般的食客很难靠近。”
“食客自然不行,恐怕只有传菜之人才能接近万岁爷,”俊草思索着说道,“我想先去后厨帮工,到时候见机行事。
余琪想到俊草切菜洗菜的模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倒也行,但眼下的时间有些紧迫,咱们得尽快知道万岁爷的落脚之处,才能安排,不如属下让郑太监想法子问问万岁爷的意思?”
俊草摆了摆手,“万岁爷何等身份,想在哪里歇息用膳,全凭一时兴之所至,怎有别人开口询问的道理?”
余琪不禁啊了一声,眉头紧皱,“万岁爷自然可以随性而行,但咱们的计划必须事先安排,这可如何是好?”
俊草听他提到此节,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每年万岁爷都会在灯市附近的酒楼小酌,用些简餐,然后再去赏灯。去年我陪着万岁爷去了宝月楼,那里不但菜肴可口,位置也好,楼下还有舞龙舞狮,最是热闹。万岁爷龙颜大悦,当时就曾经提过,明年还要再来,只是不知今年没我跟着,万岁爷会否改了主意。”
“印公的意思,万岁爷今年还会去宝月楼?”余琪微现喜色。
“猜测而已,既然无法未卜先知,那就索性赌上一回,”俊草嘴上并未承认,心里却有几分把握,皇帝朱见深是个念旧之人,看他对万贞儿的情意就知一二,自己从小伴他左右,已有三十多年,哪怕为了缅怀旧人,皇帝今年也该再回宝月楼看看。
余琪思付片刻,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印公,既然是去帮工,不如让薛百户陪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薛安赶忙点头,“印公放心,属下只要稍作修饰,管保没人能认得出来。”
俊草微微颔首,那样的情形之下,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余琪,这事你尽快安排,最好能住在酒楼,至于后厨的差事,你不用操心,我什么活都干过,不会露了马脚。”
“印公放心,属下一定安排妥当,”余琪答应着,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宝月楼在京师也算排得上号,又地处王府街中段,平时生意就好的不得了,到了年节,客人为了赶灯市,纷至沓来,伙计送菜都是用跑的,后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到这种时候,宝月楼的王掌柜最怕听到的就是有人请假。
“刘安,咱们酒楼的生意你不是不知道,这档口你让我找谁来顶?”白白胖胖的王掌柜,听到伙计刘安要请假回乡,心里一急,脸涨得通红,“我这里实在是没人了,你就再迟几日,等过了上元再回吧。”
“王掌柜,小的留在这里有银子赚,没事请什么假啊,”刘安愁眉苦脸地说道,“小的也是没法子,家中来信,说老母病重,小的若是今日不回,怕是赶不上见最后一面了。”
“哎,小黑子前几日回乡成亲,你再一走,酒楼里根本忙不过来,”王掌柜一边掏出帕子擦汗,一边叹气。
“王掌柜,你先别急,若真是缺人,小的倒有两位远亲可以帮忙,”刘安见时机成熟,赶紧将话递了上去。
“你的远亲,他们都是干什么的,此处的客官非富即贵,闲杂人等我可是不收的,”王掌柜听说有人帮忙,态度突然变得倨傲起来。
“掌柜放心,他俩都是京师本地人,在近郊的酒楼当差,因为掌柜家中有喜事,便将酒楼临时关了几日。他俩知道附近灯市热闹,前几日刚在小的家里住下,要到二十日再回,如果掌柜需要伙计,小的可以让他俩过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王掌柜听说他俩之前也在酒楼当差,心中一喜,点头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带他们过来让我瞧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工钱只能按零工算,多不了。”
“没事,他俩都是自己人,算是给小的帮忙,这种小事不会计较,”刘安爽快地答应了,“但最好有地方给他俩住下,掌柜你也知道,咱们宝月楼是块风水宝地,最适合看灯了。”
“若是吃住在此,工钱还要减去一半,”王掌柜向来精打细算,从不会让别人占了他的便宜。
刘安早已熟悉他的脾气,含笑点头道,“小的明白,宝月楼有宝月楼的规矩,一切都听掌柜的吩咐。”
刘安收了余琪的银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办事。他带着打扮停当的俊草和薛安来到宝月楼,临行前还不忘将掌柜的性格喜好又啰嗦了一遍。谁让他们肯出银子呢,只要王掌柜答应收下二人,他能再得五十两,这可是他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