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半饷，曲终音绝，众人还犹自回味无穷，真是仙乐飘飘，绕梁三日，不绝于耳……锦瑟起身，水袖一收，脸露出羞怯之色，冲众人施礼一笑道：“锦瑟献拙了。”

“锦瑟姑娘琴技果然名不虚传，再来一个。”

“是啊，锦瑟姑娘真是厉害。”

“锦瑟姑娘的琴艺真是出神入化啊。”

“锦瑟姑娘我愿出一百两银子，与你入屋一叙。”

“哼，你以为锦瑟姑娘是看中银子的人嘛，别说一百两，一千两她也不会答应。”

“对啊，对啊，锦瑟姑娘欣赏的可是有才之人，而不是有财之人。”

“就是就是，锦瑟姑娘给大家的是公平竞争的机会，而不是仗着钱财就可以霸占她。”

听着下面的争吵议论声，锦瑟有些为难的打量四周。这时，醉月楼的老鸨摇曳的走了出来，帮锦瑟解起围道：“客位爷，大家静一静，今日的入幕之宾还是按照老规矩办，谁要能答出锦瑟姑娘的问题，谁就是今日的幸运得主。”

“好……好……”

“锦瑟姑娘请出题吧！”

“锦瑟姑娘……”

“锦瑟姑娘……”

就以台下已经欢呼高涨到了最激烈的时候，老鸨突然从空甩出一副联子。

只见联子上方写着这样几个大字：寺小僧稀,一人侍茶,二人待座。

待堂下宾客一一念完之后，老鸨狡黠一笑道：“不错，今天锦瑟姑娘要出的题，正是对联，各位若能出得一意境相符的下联，那么今日的入幕之宾便是他了。”

众人听罢，一起轰笑，转看锦瑟，锦瑟掩唇不语，表示赞同。

然而站在楼道最高处的令狐羽则浅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好一个寺小僧稀,一人侍茶,二人待座，这个侍茶里面皆有一人，而二人待座的座里面，却有二人。果然是绝，凌风，你想好了没有？”

傅凌风眉宇一蹙，与旁边的傅知灵同时摇头，缓声道：“容我细思。”

令狐羽再次苦笑道：“怪不得老鸨都要提前给我们答案，原来这次的题还真不好解。”

“越是如此，本王才有兴趣。”

“那好，这次，就看看我们个人本事，能否快速对过堂下之人。”

三人对话完毕，楼上楼下的浪荡公子们，一个个也跃跃欲试。

奈何平日酒肉穿肠太多，大脑油水堆积过盛，一时半会，根本就想不出这样的对子。

尤其是一些脾气稍微暴躁点的，直接用折扇敲打旁边书僮的头，恨不得让那些个下人能挤出两句来。

锦瑟望着台下那些显些狗急跳墙的王孙贵公子们，觉得有些好笑，再次掩唇，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随即，媚目朝楼台高处深情一凝望，她知道，纵使这里的所有人都对不出，他一定会不让她失望。

其实，就算她无须对出对子，她也心甘情愿的陪着他。

她弄出这样的对联来，无非是想让那些轻浮浪荡的登徒子，知难而退罢了。巧巧见方才还喧嚣的场面，突然鸦雀无声起来，顿时觉得没有什么安全感，拉着林意欢要往外走。

林意欢却被这对联弄出兴趣来了，虽然小时候自己可不喜欢对对子，但爷爷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爷爷就喜欢在他的书房写对子，然后挂上一些千古绝对，和一些他自制的名对。

爷爷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常常对她，他小的时候穷得没钱吃饭，就靠写对联给人家为生。

现在富裕了，不会挨穷挨饿了，但人不能忘本。因此，爷爷还是酷爱写对联，还有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联子。林意欢对这个不算太精通，但一般的联子在爷爷的熏陶下是难不住她。况且，在爷爷的书房里待了二十多年，有些联子不用想，也让她死记住了。

这联子，她恰巧见过。爷爷曾经写出来过，为了这个联子，他可是研究好几天呢。后来是对上了，但爷爷觉得还是不算工整，所以放在那里便没理会了。

林意欢这会仔细回思，是见过这贴子，但下联的字隐约在脑海里浮现，却是断断续续，不是怎么完整。她想了想，有些不肯离开。暗自思忖，如果自己把爷爷曾经对过的拿来用上场，不知道会不会夺个魁首呢？

“小姐，我们走吧，这里不要待了。”巧巧拉着她往外扯。

林意欢轻轻用手一挣脱，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意道：“让我试试。”

“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个你要试？”巧巧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林意欢胸有成竹道：“我有一联，但不知道行不行，让我看看先。”

“啊……”

就在巧巧惊诧刚落的时候，人群中陡然有人响起：“技高手精，八刀分瓜，七刀切片，不知是不是和锦瑟姑娘出的寺小僧稀,一人侍茶,二人待座相吻合啊？”

此话一落，满堂轰笑，众人皆觉喜感无比，同时朝锦瑟姑娘望去。

锦瑟也轻然一笑，笑中没有旁边流露出的鄙夷，只是淡淡回礼道：“对子有些勉强，且意境不到。”

此话一落，那人微微失落的抓抓头，便什么也不说的垂了下去。

“看我的，木少叶枯，两木林成，叁木森盛。锦瑟姑娘，这个如何？”

“这个比起刚刚那个，并好不到哪去，在你的成与盛里，都没有木字，因此连勉强都凑不上!”

那人听了脸一红，冲着他身边的仆人一通乱吼，又是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经过那二人的献丑打头阵以后，接下来的呼声，越发激烈。

“我来一联，岃光岩秃，上山岜顶，下山岊底。”

“我也有了，巷窄声杂，二口咒骂，四口噪嚣。”

望着锦瑟姑娘不断摇头遗憾的神情，堂下终是叹气声起伏连连。

这时，林意欢也怀揣着紧张的心情，上前一步道：“锦瑟姑娘请听我这一联，火急柳密，一木杰末，二木焚林。”

当她话落，所有人对她不屑一顾之际，锦瑟却深深蹙起秀眉，视线缓缓落在这张美若明月般的脸上。

那小哥怕是生客，从未见他来过。一张俊颜令堂下所有男子为之黯然失色，恐怕能与“他”媲美的除了楼上圣亲王与令狐公子外，无一人能敌。

他的脸好似清风明白，好似春柳抚面，竟有说不出的秀丽绝美。

锦瑟看得一怔，随后冲她一笑道：“火急柳密，一木杰末，二木焚林，对起我的寺小僧稀,一人侍茶,二人待座虽不算完美，但是目前最为整齐的一对。不知堂下，还有谁能对出比这位公子好的？”

堂下一片唏嘘郁闷。

众人皆盯着林意欢，似乎要瞧出个洞来。

巧巧怕生，想走，又不敢走，只能低埋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楼上的令狐羽撞了撞身侧的傅凌风，有些纳闷道：“快点，你的花魁美人快成别人的了，你要再答不上来，真就完了。”

傅凌风微恼道：“我刚刚已经想好一联，可是突然就给忘了！”

“嗯？怎么忘了？”令狐羽有些不可思议的眯起凤眸道。

“因为我看到楼下的那道身影，似乎有些熟悉，还有那道声音，也仿佛在哪听过，所以经他一激，一下子就把联子忘了！”

令狐羽一听，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对不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反正锦瑟姑娘的才艺，京都可没几人能比。否则也不会难到堂下一大片色狼。但是，你何必找如此低劣的借口呢？”

“我……”

“唉，算了，时辰到了，看吧，锦瑟姑娘今儿个，真要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了。”

林意欢被请入锦瑟的“潇湘阁”时，已是一柱后的事了。

潇湘阁在醉月楼二层僻静的地方，房间虽不大，却优雅得有些情趣。

入屋便能看到门畔摆了一排君子兰，此时正是入夏的好时节，花开阵阵芬香，令人迷醉。

桌上的茶水可能是知道有客要来，刚沏好的。旁边的矮几上摆放着琴棋书画等用具，想必这个锦瑟姑娘也是个喜好舞文弄墨之人。若是能生在富贵之家，应该也是一个才女。不错，以她的气质，完全不输秦诗雨，若她不是风尘女子，京都第一才女的名气，岂能轮得到她啊？

林意欢正自暗想着，这时对方却冲她一笑，纤指一伸，露出如白玉般细腻的玉指道：“公子请坐。”

她微微有些局促起来，毕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而且还是女扮男装。若不是穿越，林意欢还真以为自己成了古装电视剧里的主角。

当下，她缓缓一坐，旁边的巧巧死死盯着锦瑟，锦瑟冰雪聪明，见她眼中出现敌意。连忙笑道：“公子不但长得其貌不凡，连身边跟的随从也是俏俊出众。如果公子不嫌弃，锦瑟愿意介绍几个姿色上乘的姐妹……”

“不要，我才不要离开我们家公子！”巧巧羞红了脸，连忙打断。她可是女子啊，哪有来这种地方，还让那种女人来侍候，想想就觉得恶心，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锦瑟见她反应如此激烈，蓦地有些为难的打量了林意欢一眼，眼里的不解之意，显得分外明显。

林意欢略微感到为难道：“巧巧，你先在门外候着，我和锦瑟姑娘聊一会就走。”

并非林意欢要留在这里，完全是锦瑟的联子就她对得最工整，当下她就成了人家的入幕之宾。她本来是想取胜以后就离开的，可是面对那么多公子少爷的嫉妒眼神，她硬是硬着头皮进来的。

如果现在马上就走，那该是多么伤这美人的自尊不说，而且还会引起公愤。因为，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艳遇，而她现在唾手可得，要这般走了，那还算是人嘛？

既然是扮男人进来的，那么她就扮到底吧。

巧巧在满是委服的情况下，退了出去，然后竖起耳朵，努力的想听屋内动静。

林意欢坐在屋内，姿态洒脱，一脸浅笑的盯着锦瑟道：“姑娘好才华，好样貌，为何要在这种地方谋生计啊？”

锦瑟一听，脸色瞬间一变，美眸有些难堪的盯着桌上缭绕的茶雾，狠狠的咬紧红唇不说话。

林意欢一看，吓了一跳，暗自思忖，自己不过是简单一问，难道她听到了某此弦外之音？

当下，有些愧疚的说道：“姑娘，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姑娘人不错，不该出生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