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已是初秋，窗外枫树的叶子已经红如火焰，平日里一味浓绿的景色突然间变得五彩纷呈起来，黄是黄的纯粹，红是红的绚目，紫有紫的妖冶，白有白的纯洁。

林意欢仍然在烟雨楼郁郁寡欢，被其他青楼的女子排挤、嘲笑，但她不以为意。只有雨宸用唇枪舌剑给以反击，但林意欢只是淡淡一笑。

人生滚滚，多少风尘在自己脚下滑过，帝王也不曾让自己怀有伤感，更何况此刻不过是几个区区的青楼女子，何以为意？

这样一想，连怔怔发呆的林意欢都惊了一跳，再回头想想这句话的来意，却又是一片空白，以往的一切，均已经想不起来了。

“姐姐，你又在发呆，不出去赏赏菊花吗？”雨宸带着几缕秋天的气息，从门外笑着跑了进来，身边跟着那个还未及笄的小青。

雨宸身穿浅紫，虽有几份美丽，但全然不及身边那个小姑娘的扎眼，她一身清脆，在这万物挣扎着向人们献着最后美丽的时刻，也只有眼前这女孩子敢穿这一身青绿，内着粉衫，头带简单的银饰，一颦一笑完全是出于自然，不做作，不雕琢。

小青有些羞涩，赧然一笑，跑到青罗面前，手拉着青罗的衣服说：“姐姐，你也该出去转转，总闷在屋子里多闷呀，我很久都没有看到姐姐笑了。”

说完，抬起头，眼神透明而纯粹，像未被尘染的栀子花。

青罗微微一笑，看到眼前这样的女孩子，不免想起自己当年，到底是不是也是这样可人且娇媚，无端的又添几分忧伤。

雨宸也搭话说，这样大好的天气，不出去可惜了。想以后又是漫长冬季，可再没有这样的好天了。

说着，她便扭头向穿外望去，烟雨楼的地势刚好，窗外正是闹市，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青罗起身，拢了拢头发，雨宸看到，慌忙跑了过来，笑着说：“这就是了，我来帮姐姐梳头画眉！”

林意欢淡淡挥手，“不必了，纵使美丽如仙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朵花而以！”

说完，就拉了长裙的裙摆，任头发自然而然的垂下，青丝如带，长及腰部，这任别的人来，一定会觉得是蓬头垢面难以入眼，可是青罗，恰恰却有一种病西子的感觉。

不着妆容，便随着雨宸还小青走出了烟雨楼。

青罗一出，惹得众人频频回首，男子在欣赏，女子在嫉妒。雨宸小声说：“他怎么不把这众人的眼珠子都挖了去呢！”

小青惊诧，不知道雨宸在说什么。可是青罗却明白，看着路边有一家卖手镯的小摊，就随手拈来一个，淡淡地说：“我想，他此时此刻，最想的是把我杀掉，这样就不用让众人再看了！”

“姑娘，买一个吧，十文钱一个，配姑娘正好！”一位大婶看着青罗把手镯拿起又放下，每一件都细细看了一次。

小青挤在缝隙里，钻进头来上，眼神里全是爱不释手的喜欢。

“喜欢吗？”

小青点点头，连话都说不出。雨宸讥笑：“没见过市面的傻丫头，不过是点市井货色而以，你没见过那人送姐姐的东西，那才叫……！”

“雨宸！”青罗制止了正在卖弄的雨宸，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块官银，递在大婶手中说：“把这些都包了，送给小青姑娘！”

大婶在街上卖东西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官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却撰着那块银子，把心都烧红了。

“姑娘，这，这数目太大了，我的货不值这些，姑娘不如拿些小钱来！”

雨宸也撇嘴说：“姐姐，确实太多了，那些钱就这大婶两年也用不完呐！”

青罗却拂袖离开，海蓝色的袍子长及地，卷起片片落叶。”剩余的你拿回去养家糊口，做个小买卖吧！”

小青欢天喜地，那位大婶当然是把手饰打包，小心翼翼地包着银子收摊回家，像得到什么宝似的高兴，只有雨宸默默跟在身后。

“雨宸，你是在生姐姐的气，因为姐姐没有送东西给你吗？”青罗一直向前，完全不像是逛街的样子，刚才之所以买了全部的手饰，并不是觉得非送小青什么不可，而是因为她看了那东西。

每次，只要她上街，看过一眼的东西，袁尤俊全会派人打包，像山一样堆进烟雨楼。这些东西，无非是些丝绸绫缎，珠宝手饰，可是无需装饰的青罗，已经对这些东西全然不放在心上。

雨宸和小青她们，当然得了无数次的好处。

“姐姐，不是啦，你为什么不拿着这些钱赎身呢，去他国也好，去乡间也好，找个心爱的人生活不是很幸福吗？”雨宸凝眉，虽然青罗不愿意自赎身，到是无数次说过帮她赎身。

是她自己说要陪在姐姐身边，不离不弃的。

小青却全然不管这些，只抱着手饰高兴，那小小的脸上，全是喜悦，到有一种别开生面的美丽，眼睛里如泉水一样清澈透明，无一丝忧虑和担忧。

“闪开！”一匹马迎面飞奔而来，马蹄眼看就要踏上小青。

青罗移身过去，在马前站定，骑马之人猛勒僵绳，马蹄就在青罗脸的上方。这时，后面又追来一匹马，马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尤俊，眼看马蹄就要踏上青罗，袁尤俊飞身过来，一掌击来，那匹黑马瞬间毙命，七窍流雪。

“你疯了！”袁尤俊冷喝。

小青和雨宸已然吓的丢了七魂，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面对如此威严的皇上，一整条街的百姓都一一下跪，唯有那黑马的主人和青罗，与他面对面的对峙。

“如果人都有眼的话，是谁疯了，很容易就能辨得出来！”青罗拂着蓝袍上的尘，面色淡然，虽然心里惊涛骇浪，但是脸上却是一脸平静。

那黑衣男子仿佛是在等待什么，脸色虽然赤红，但是却默不作声，昂头挺胸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该死，差点伤着她。如若那日，你抱了她不为死罪，那么今天，你非死不可！”袁尤俊并不是来于这个女人斗气的，他的目的是要杀了这个抱过他心爱女人的侍卫。

剑尖一摇，剑气逼人，眼看就要刺进那黑衣人的胸中，但他却并不躲闪，只是微微向着青罗笑着。

青罗这才回头一看，发现正是那天自己快要摔倒时，扶着自己的男子。他依然那么好看，双眸中除了视死如归的坚决，别无其他的神色。

面对如此威严的皇上，他并没有害怕，却是如此镇定，如此悠闲。仿佛此刻并不是负死，而是重生。

“你先杀了我，再杀他，这样最好！”青罗挡在剑前，蓝色的袍子和银色的剑，看着都让人倒吸冷气。

青罗是美人，剑是天下的名剑罗生剑。人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美人死在这名剑下，到底是什么场面。

雨宸鼓足勇气抬头，跑过青罗身边来。”姐姐你不能死！”说完又扑通跪地，磕着头，求皇上开恩。

小青也跟了上来，青罗心里急的要命。眼前这袁尤俊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以前的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去应对，但失忆后的自己时时如临大敌，但却不能显出害怕，因为他就是想看到自己怕他，服他的神色，怎么能让他得逞？

“咦，这是烟雨楼新来的姑娘，长的还不错，比雨宸都要美三分呢！”袁尤俊倒不急着杀人了，那剑倒提在手中，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两个女子来。

青罗闭目，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心里暗念，雨宸，如若今天你有什么危险，姐姐恐怕要对不起你了！

“青罗姑娘，你不必为我挡着，横竖是一条命，死了也罢！在下谭圣谢过姑娘厚爱。”青罗正在担心雨宸，却不料黑衣男子说话了，抱着双拳，仍然怒目瞪着袁尤俊。

“杀你？不和杀一条狗一样容易，朕今天只是高兴，所以出来陪你玩一会。你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我想从今往后，你要和地牢相伴了！”袁尤俊冷眼看着青罗的反应，却不料她丝毫未容，仍然是那么淡淡的眼神。

“来人，把这两个女子给朕带回去，朕要纳她们为妃！”袁尤俊一心想看到青罗伤心，一心想看到青罗生气，不相信她就是铁石心肠，对身边的人也这样不心为意。

“你敢……！”青罗站了出来，黑瞳紧紧盯着袁尤俊，万千怒火只化成冰一样冷的目光，向他看过去。

目光之冷，让人不寒而悚，但袁尤俊是谁，他是皇上，他是所向披靡，战败六国的皇上。

“哈哈……林意欢，原来你也有怕的事情，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了呢！为什么？为什么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还在意这两个风尘女子的命？”袁尤俊当然好奇，当年她都愿意以死显自己的倔强，今天怎么就为了这两个丫头向自己低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意欢心里万千痛苦，却不想在此流露。如果生命要活得如此难受，但又要生命做什么？生在人间，却处处被这个男子胁迫。

想到此，林意欢从袖中举出匕首，那把经常带在身上的匕首，直直往自己心脏处捅去。眨眼，那鲜艳的血染黑了蓝色的袍子，流淌成河，在蓝色袍子的映衬下，伤口像一朵黑色的玫瑰，非常诡异。

在未死之前，分明听到袁尤俊气极败怀地在喊：“你敢，你敢就这样死去，就算你做了鬼，朕也不会放过你！”

林意欢微笑着，看着满脸全是恐惧的小青还有全是痛苦的雨宸，身子慢慢倒下，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