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

大殿里鼓乐声不绝于耳，林意欢只木纳地坐在萧冰让身旁，袁尤俊和小青也在殿末入座，相谈甚欢。萧冰让手一抬，示意乐工停止奏乐，向殿下俯着身子说：“既然名宁国皇上有了新的皇后，不如给意欢一纸休书，孤王要纳她为王后！”

大殿里突然间如同沸腾的水一样喧哗起来，有人高声叫道：“万万不可啊大王！”

萧冰让颜色不动，只看向袁尤俊，却见他缓缓端起一杯酒，眼睛注视着杯子里的酒，手微微地抖了一抖，抬头脸魇如花：“大王多虑了，我与意欢并未成亲，也就无须一纸休书，如大王喜欢意欢，娶了她便是！”说完，一仰头，一杯酒从喉滑下，大概是因为酒烈，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小青在一旁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直到袁尤俊平息下来，随即也朝殿上微微一笑，似乎在表示袁尤俊失态的抱歉之意。

“大王，意欢乃名宁国人，况且曾是名宁国国王的皇妃，王可纳她为妃，但不能让她做王后啊，这有失体统！”

“是啊，大王，当年的王皇后是名媛贵族，设她为后，臣并不敢多言，但据臣调查，这林意欢曾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如立她为后，恐南蛮先祖惩罚啊！”

一时间，大殿里的大臣纷纷迈出座位，跪在大殿中央，求萧冰让三思。萧冰让有些烦躁，怒气冲冲道：“要不是林意欢在此，你们早就被孤王全杀了，我告诉你们，孤王立谁为后，你们管不着，把你们该做的做好，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林意欢失了魂，只喊头疼。”王，意欢实在是身体不佳，王也无需为立后之事着急一时，反正意欢今生今世，都会在南蛮国服侍大王，来日方长！”

林意欢把话抛出，就缓缓走下了大殿，路经袁尤俊身边只，双目与那曾经含情脉脉地双眸惊魂一瞥，却看到那眼睛里盈盈有泪。

“你哭什么呢，此时哭的该是我吧，到底是被你看做衣衫了，想要就要，想扔就扔，如今那比自己年轻美丽的小青在身旁，我林意欢还算什么呢？”林意欢的眼神正传达了这样的忧伤，匆匆出殿，直到花园，失声痛哭了起来，天上无月，阴沉一片，此时后花园里万籁俱寂，只有细细风声，绿春和红雨还不知道林意欢伤心之事，大概在玉露殿为林意欢准备就寝之事吧。

大殿上，众大臣哗啦啦跪了一地，萧冰让仍然怒目相视，最后别无办法，只好把袖一挥。”今日是国宴，这事情以后再谈，不要再扰本王的雅兴！”

众大臣才纷纷入座，一个个如临大敌，仿佛林意欢做了王后，他们就会被置于水深火热一样。袁尤俊坐在大殿之下，眼睛里模糊一片，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分明眼中含威带怒，可自己却不能上前拥着她，把事情说个明白。

“王，你又何必这样苦了自己！”小青在一旁轻声说道。

袁尤俊却再痛饮一杯酒，说：“你不明白朕的心思，如今要想救意欢，只能是以退为进，但愿她能明白朕的苦心才好！”

小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的声音瞬间便消融在乐声喧哗的大殿里。半个时辰以后，众大臣已经喝的醉了，连袁尤俊也微醉，心里虽然微微泛痛，但却希望这酒能暂时麻木那痛苦，所以一杯接一杯地饮着。

萧冰让自在殿上也喝多了，双眼微忪，看着自己的大臣们欢笑一片，也不觉之间笑了。此时大殿香雾缭绕，酒气浑浑，众人更是语无伦次，酒令和打闹声响成一片。人们正在兴头，哪一个不是神思混乱，此时今日，再无须什么清醒的头脑来思虑那扰人的国事。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丝琴瑟之音从远处响起，刚开始人们不以为意，但渐渐地这声音就如丝丝细雨，淋湿了人们的心和脑，冰凉与忧伤之意环绕在大殿，如置身于冰雪之地，转眼间众人耳目清醒，聆耳细听，才听清楚正是后宫有人用古筝弹奏。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惧青春……昨夜还是罗衣轻荡红尘内，马蹄起落紫陌中，今日却是素颜淡月自弹琴，生死悲欢无人问，只有泪声俱下诉琴里……！”

这歌声真是动听，犹如夜莺含泪啼唱，恨意绵绵不绝，却不知这是谁人在弹唱。此时大殿，唯有萧冰让和袁尤俊明白，这是林意欢的歌，是林意欢的曲，是林意欢那伤的千疮百孔，血流汩汩的心呐，一时大殿阒寂，人人都凝神细听，这犹如丝竹的声音在大殿冰凉的空气里缓缓流转……

玉露殿里，红雨一时都纳闷问绿春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又弹这首忧伤的曲子，上次弹奏，是因为要引大王怜悯之心，所以才这般如泣如诉，至那以后，虽然每夜弹琴，但都是一些欢快的曲子，今日恰是国宴，姐姐为何忧伤？”

绿春想了一会，才说：“大概是想家了吧，姐姐来这里也有半年了，估计是看到热闹的场面，想起在家的时候了！”

红雨和绿萝都一同点了点头，三人立在门外，静静聆听，不由也被这歌声感染，落下泪来。似乎这歌声有什么魔力，只要听到的人，总能牵扯出自己的伤心事来，与歌声一同伤一同悲。

转眼已经夜深，林意欢并没有乏意，还在不停地弹着，不论绿春、红雨怎么劝都无计于事。眼看就要黎明，林意欢一夜未睡，眼上泪迹斑斑，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意欢，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萧冰让突然闯了进来，绿春三人慌忙下跪，低头叩拜。

萧冰让挥了挥手，让绿春三人出去，只怔怔看着那手指已经微红，双眼有些浮肿的林意欢，哀叹一声，伸出手一把按在了琴弦上，声音戛然而止。

林意欢抬头，那曾经明亮灵秀的双眼显出一种空洞，萧冰让低头弯腰，把林意欢怀抱在身。”意欢你别这样，孤王会心痛的！”萧冰让用手抚摸着林意欢那顺滑的青丝，缓缓地说。

林意欢抱着萧冰让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切多像一场梦，或许就是一场梦，虽然自己是仙，是现代人，可是那颗心却无普通人并无二般，它会喜，会悲，会快乐，也会疼痛。

此时身在异乡，心里凄楚万分，千回百转的思绪都绕在心尖，竟然无人能帮自己派遣。虽然自己无所不能，但却不能勉强一个人忠真不渝地爱着自己，这是如何的悲哀呀。

人都说红尘悲苦，进入便是万劫不复，林意欢在现代虽然也被人伤过心，但却不如此般，伤得这样深，这样重。

“王，意欢好难过，感觉要死了一般！”

“意欢，孤王明白你的心，就如当年孤王失去王后的感觉一样。但是意欢，正如你劝孤王的那样，生命苦短，该珍惜当下……！”萧冰让用手扶着林意欢的脸，一点一点用王袍把泪拭去，然后深情注视。

林意欢从那眼中，分明看到了火一样炙热的爱意，但林意欢此时心如冰封，遇到火像被灼伤一样退了回来。”王，你让意欢想一想，好吗？不要逼意欢，好吗？”

萧冰让哀叹一声，只轻轻抱着林意欢。

林意欢疲惫极了，感受着萧冰让那温暖的怀抱，林意欢闭目，不知觉间就在萧冰让的怀抱里轻轻睡着了。

萧冰让抱了林意欢，轻轻放在床上，又盖了锦被，担心地看了一眼，这才离去。

绿春和红雨一直等在外面，直到萧冰让离去，才敢进来看一眼林意欢，发现她安然地躺在床上放睡，才放心也去休息了。

时光如梭，林意欢就在悲伤里沉溺着，脸色越发苍白，容颜憔悴，萧冰让看了只是干着急，却毫无办法，只好天下征集可以让美人一笑的办法，众说一词，各有纷纭。

绿春三人也只是细心照料，但无奈林意欢水米并不多进，原本就少的饭量几乎减半，这让红春更为担心。

从国宴以后，林意欢仿佛对古筝有了厌恶之意，并不愿意再多弹奏，碰也不碰。绿春察觉，就与红雨把古筝归回原位，再次放入箱内。

这天，又是三更天，林意欢仍然辗转未睡。本意是想离开古代，回到现代妈妈那里，好体会那种重聚之乐，但成仙的历练不是儿戏，又怕这曲折磨难是上天赐与的，不敢轻易放弃。再者，沐王妃本是与自己有约定，古筝一停，自会来相见，时到今日，不弹古筝也有半月余，也未见沐王妃前来相见，莫非是遇到什么不测？

林意欢本不想让绿春和红雨担心，她们还小，心里所想之事及其简单，无非是怎么照料好主子，怎么讨主子欢心，太过复杂的事情实在不宜让她们知道，否则不仅自己愁闷未去，却让她们也忧心忡忡，于是白日里林意欢只好强作欢颜，只有在夜晚才能凝思心事，让忧伤释放。

窗外秋雨淋漓，已经连阴三日，却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玉露殿虽然布置极为豪华，但毕竟是木头建造，雨水一多，屋子里就潮湿不堪，那本是熏蚊虫的香料也让人窒息难受。林意欢盯着夜色，看着沙漏，希望这天能快点明，这样便又多挨一日，却突然听到窗棣处有人轻轻叩击。

“是沐王妃吗？”林意欢披衣而起，为了不吵醒守夜的绿春，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