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阳城到京城,不过两三天的路程,虽说马车避震极好,但是终究有些颠簸,流云倒是不觉得辛苦,临阳到京城走的皆是宽敞的大道,较之上一次去北边的路途,不止短了许多,也好走了不少。
到了下午,忽然下起了大雨,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大雨似乎也没多大影响,原本十分担心的晚清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晚清警惕地撩开布帘,探出半个身子去看怎么回事。
只听得到马车边上有个急促的声音说道:“我家公子半路上染了病,我们的马车坏了,能不能请姑娘帮个忙,把我们送到最近的镇子上去。”
“可是,我们小姐……”晚清似有犹豫,她扫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豪华马车,又看了一眼被小厮扶住的男子,瞧着这一身华服也不像是坏人,再说又是大雨天的,她动了恻隐之心,但是转念一想,她们家小姐如今着了女装,和男子同坐一车总是影响不好,万一到时候被小侯爷知道了更是不好。
“让他们上车吧。”流云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晚清微微一愣,她本以为以她们家小姐如今清冷的性子是不会出手帮忙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谢谢小姐。”那小厮似乎很意外马车的主人这么容易就让他们上了马车,不过他也没来得及多感叹,他们家公子本就生着病,如今又淋了雨,这病怕是又要重了,连忙扶着公子上了马车。
流云坦然地望着两个上了她的马车的人,华服公子面色苍白,却不掩其儒雅的气质,俊朗的容貌多了几分秀气,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要不是注意到他的大手,流云几乎要怀疑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了。
而他身旁的小厮,倒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年纪大概和流云相仿,至多比她大了两三岁的样子,乌黑的眸子直愣愣地望着流云,半点不带含蓄,倒是让流云失笑,好久没看到过这样澄清的目光了。
“在下苏离。”病弱公子掩着嘴咳嗽了几声,才温温地开口说话,清冷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但是看着流云的时候去却不会让她觉得他的孤傲。
“慕容云。”打从这次出门,流云便想好了,沐家嫡女嫁给侯爷的事早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她的名字也是人尽皆知,所以她便打算用一个化名,想到东方晔的另一个名字慕容清,她便给自己取了慕容云这个名字。
“谢谢慕容小姐出手帮忙。”苏离面色淡淡的,即使谢人同样是淡漠的神情,眼神里倒是确有几分感激。
“举手之劳。”流云摆摆手,满脸的不在意。
有的时候,便是她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也许会在未来的许多时候,带给自己许多麻烦,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麻烦,而是帮助。
“晚清,给苏公子倒杯水,你带的药也给公子服用一粒好了。”流云看了一眼晚清,这丫头倒是很殷勤,她忍不住暗忖难道晚清觉得子谦太木讷,打算改目标了?
说起来,眼前这个苏离公子倒是极特别的,明明外表极为清贵,偏又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同他亲近的感觉,没有压力,如沐春风一般。
等一下……她眨了眨眼,她好像知道这个苏公子是谁了,难怪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苏离,神算天子的徒弟,最擅长的便是奇门遁术,通晓天文地理,卜卦测命的能力无人能及,但是便是因为他天分卓绝,仿佛拥有逆天改命之能力,而被世人尊称为‘天下第一公子’,只是这位苏离公子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几乎无人能追踪到他的下落,也更增添了他的神秘。
“你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流云见他接过药丸和茶水,没有半点犹豫地吃下,倒是有些好奇,所谓的天下第一公子难道只是浪得虚名之徒,还是说他已经厉害到能知晓自己的命运了?
“若是姑娘要害在下,又何必让在下上车。”苏离淡淡一笑,沉静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涟漪,像是对她的话毫不在意。
流云挑眉,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长了一张好人的脸,暗暗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她一直以为自己算得上是心机深沉的恶人,却没想到在这位天下之人趋之若鹜的神算公子眼里,倒是变成好人了。
“姑娘不知道在下是谁么?”苏离眨了眨眼,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我知道一个苏离,但是不知道公子是不是那个人。”流云回答得极自然,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注视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若在下告诉姑娘,在下便是那个苏离,姑娘预备如何?”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口吻,大概是喝了温水的关系,他的咳嗽似乎好了许多,晚清给他拿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是那个苏离又怎样?”流云微微皱眉,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纵然这是天下第一公子,那又如何?流云倒是不明白了。
“姑娘出手相救,在下也不愿欠人人情,姑娘既然知道在下是谁,在下可以为姑娘卜卦测命。”苏离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小厮便皱紧了眉头,不赞同地想开口反驳,却被他淡漠一眼制住。
“苏公子想得多了,出门在外总会遇到麻烦,纵然今日遇上的不是苏公子是旁人,我也是会出手帮忙的,所以公子不用觉得欠了人情。”她本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更何况确实是举手之劳,无需弄得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的善事似的。
更何况,窥探天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论这个代价是流云自己付出还是眼前这位苏公子付出,都没有必要,流云重活一世早就看明白了许多道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所谓的天意宿命都不过是人们安慰自己争不过的借口罢了。
她如今更相信的是,命不由天。
苏离微有几分疑惑地望着流云,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子,看似精明,却一点都不懂得为自己筹谋,这样的女子,竟是让他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