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亦飞展眉,默默看她片刻,似有为难。
那天康佳对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任自己如何解释与简浔仅仅只是工作伙伴,她依旧骄纵,毫不讲理。最后还是答应这周飞去陪她,那头的人才女王般开恩赦罪。
若陪简浔看电影,似有不妥。况且,她老公呢?
“怎么?不接受美女邀请?”简浔自嘲调侃。
看他的迟疑,简浔便知此事他的犹豫。也对,人家还有未婚妻呢!
“没关系,下次好了,下次有什么大片出来,约公司的人定个团体票,这样划算些。”
“我是没问题,但你先生呢?你这么大个美女和我一起看晚场,他能放心?”纪亦飞幽默的笑。
他本随意说说,不料简浔却敛了嘴角,她垂下眼帘,指尖拨弄饮料瓶内的吸管,淡淡开口道,“纪总,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嗯。”
或许,这不是一个故事那么简单。
纪亦飞正经神情,预备倾心聆听。
简浔又再扬起牵强笑弧,借着灯光耀进纪亦飞眼里,只觉楚楚可怜。
“有两个女孩,其中一个长得特别漂亮,性格也好,人人见了都会喜欢她。但她很可怜,五岁时爸妈就车祸去世,是奶奶把她养大。而另一个,脾气差得要命,长得也不好看,奇怪的是两个女孩成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丑女孩爱上漂亮女孩的男朋友,可那男孩只爱漂亮女孩。丑女孩也想断掉那份不应该的单恋,可老天爷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让漂亮女孩患上绝症。真不公平,为什么世上最糟最坏的事都让漂亮女孩遇上?”
“知道自己日子不多,漂亮女孩要丑女孩替她好好照顾她们共同爱着的这个男孩子。她又要男孩子娶丑女孩,说那是她的遗愿。”
说到这里,简浔深呼吸,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变调的声音。
“然后呢?”纪亦飞轻声问。
其实,他又不是在问,他只是在用平静温和的嗓音,缓缓引导。
有心事,压抑不好,舒发出来,情绪才能放松。
“然后?”简浔翘起眉眼,清眸依晰流转灯的光。
“然后男孩和丑女孩结婚了,他们虽然是夫妻,但就比陌生人好一点点,说穿了,只是生活在一起而已。男孩还是一门心思放漂亮女孩身上,漂亮女孩也依旧和男孩亲亲热热。呵……”
摇头,简浔笑容凄凄,“纪总,你说这事是不是很可笑?你说究竟是漂亮女孩可怜,还是那个丑女孩可怜?所有人都骂丑女孩,说她贱,说她脑子进水,所以现在才会过得那么惨兮兮!”
没有喝酒,简浔却觉得自己醉了,若不然,她怎么会说这些?
可悲可怜,惨不忍睹的三角恋!
纪亦飞沉默,他静看简浔低垂的面颊,秀气鼻尖轻轻颤动,倔强的,又坚强的,傻气!
拿起杯子,廉价茶水,色泽暗黄,芳香全无。纪亦飞深啜一口,放下,他缓缓开口,“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
他也有?
简浔疑惑,看他双瞳含水。
他沉默少顷,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简浔见他视线落在汤盘里,向来温润的神情,仿若笼罩一层薄薄伤情。
“从前有个男孩,他出生在一个小山村,男孩家庭条件非常不好,父亲为了改善全家生活,进城务工。那是一个飘着大雪的除夕,男孩和他母亲包好饺子后,站在村口等一年都没回家的父亲。等来等去,大雪都快把他们母子俩覆盖了,终于,远远有车过来。”
说到这,纪亦飞停顿。口干,他咽喉,却不够,他又拿起杯子,一口喝尽凉掉的茶水。
简浔小心看他,微微开口,“是那男孩的父亲回来了么?”
是不是,那父亲进城赚钱之后,开着车,又带回另一个女人?
心底猜测,简浔突然之间就觉得心口泛疼。
都是可怜的人哪……
纪亦飞缓了许久,简浔长时间凝望他,似乎看见漫天大雪里,漆黑一片之中,母亲牵着男孩的手,一边给儿子搓手送暖,一边眺望远方的路。
等来等去,等来意想不到的结局。
简浔见他一丝悲然的笑,“是,父亲回家了,不过却是几天后躺在骨灰坛里。”
“啊?”简浔惊,情节发展始料不及。
“那车是公安局的人拉母子两人去殡仪馆的。原来父亲在回来的路上被劫财杀害,大年夜,一家人始终还是没能团圆。”
简浔掩嘴,太阳穴猛地发胀。
纪亦飞侧开眼,去看窗外流溢的光。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想问,但喉咙像被什么卡住,连吞口水都觉得难受。
简浔垂眸,很长的时间里,两人均不出声,气氛沉浸在一种难以自拔的哀伤里。
或许缓过那段情绪,纪亦飞又再墨目过来,感觉他的注视,简浔狭眸相对。
“大家都劝母亲改嫁,可她不肯,她带男孩到大城市给一家富贵人家当帮佣。那也是家好心人,雇主见男孩聪明,又到了读书的年纪,把他送进最好的学校学习,直到后面男孩出国以及工作,都是那家人安排的。那家人有个女儿,比男孩小五岁,她爱这个男孩,其它人也不反对,所以,女孩和男孩走到一起,理所当然,是不是?”
好狗血!
简浔想吐槽,可此时,她又觉得故事真实得让她有落泪的冲动!
“那个男孩爱女孩吗?”这个问题,她很关心。
什么理所当然?如果男孩不爱女孩,那就是痛不欲生。
“爱?”声线溢着丝丝讥讽,“告诉我,什么是爱?”
“爱,爱就是想和对方一起,想一辈子陪他看日出,看黄昏,看对方乌丝变白发,想在彼此牙齿掉光的时候给彼此喂粥……”
简浔想了想,觉得有这样的欲望,大抵就算是爱了。至少在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是爱对方的。
纪亦飞摇头,“没有,男孩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知道他必须娶女孩,要对她好,他可以陪她看日出黄昏,可以在老了以后天天给女孩喂粥,但那是责任,不由他‘想’或‘不想’。那种因为责任和感恩所必须承受的艰难,你能理解吗?”
点头,简浔悲悯地微眯眼睛,至到此刻,她才发现向来顶礼膜拜的boss,那完美的唇角翘起来时,也有可能是脆弱又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