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纠缠
作者:余晋      更新:2019-09-24 03:49      字数:3578

听得身后一声大吼,余服心中一惊,连忙迈出大步,朝着街尾跑去。

出了后街,道路上的人少了许多,也没了什么光亮,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头顶的月亮躲在层层的乌云背后露出朦胧的微光。余服慌慌张张的穿过大街,不停的向前小跑着,还时不时的朝身后张望,谨防着后面有人追来再将自己毒打一顿。

没过多久,他便到了外城的一座破庙里。他一脚踢开挡在门口的破旧木板,骂骂咧咧的走到屋中。厅堂之上是一尊大地神的神像。

在经常发生洪水或者靠近江河的城市里,行政官大都会修葺这样一座庙宇来供奉大地神的神像。借以来期望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不会被夏日里肆虐的洪水淹没。

费泼刚刚到这里管辖的时候,那时的望水城还是一个靠近大海的小村庄。虽然临近大海,但是因为海中波涛汹涌,人们也造不出大船来,所以大多数村民依然终年生活在陆地上,靠着耕种粮食和蔬菜过活。临海的地方雨水充沛,田间的河流经常发生大洪水,将村民辛劳很久的庄稼席卷而尽。

村民们统统认为这是海里的巨妖在作怪,便在一处望着海面的空地之上修了一座庙宇。将大地神的神像供奉其中。每隔一段时间,全村的男女老少便统统前去,挨个的向大地神的神像叩头。但河面还是偶尔会疯狂的上涨,没过河提,涌向河岸两旁的平坦农田。

费泼过来上任行政官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祝况测探河流的水势。祝况不分日夜的守着一条条的河,清晰的记录了每一条河在夏天的每个时段的水位情况。然后便向费泼提出了扩充河道,同时挖凿支流来疏散洪水的提议。

费泼十分信任祝况,只是听得祝况将情况和缘由说了一遍,便欣然同意了他的解决方案,同时拿出自己的钱财来支持祝况阔挖。而祝况也不负厚望,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将原来的河道扩宽了一倍,同时还给主干道开挖了两条直流防止夏天里河面的突然上涨。

从那时以后,河中再也没有出现过洪水。而那座庙宇也逐渐的被人遗弃甚至忘记。虽然它就在望水城城内的一侧,倒再没有人过来祭祀叩拜,久而久之这座面便被遗弃了,成为了野猫野狗和一些流浪者的栖身之所。

忽然厅堂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余服顿时警觉了起来。他慢慢的向前迈步,两只耳朵则是完全竖了起来,仔细的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

“谁!”余服朝着一处黑暗的角落大声吼道,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藏在那里,但是吼了一声之后,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些底气,“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手持着短刀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从黑暗的角落里慢慢的走了出来。他的双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着。

“你是干嘛的?”余服睁大双眼,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凶狠一点,他也确实做到了。

对面的小男孩一声不吭,怔怔的站在门口。

“滚!”余服大吼一声,原本落在屋顶的几只燕子被这声音吓得飞走了。

小男孩听到这声音猛然一惊,手中的短刀立刻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聒噪的清脆响声。然后他转过身,快速的朝门口跑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此时的余服才彻底的松了口气,抹去自己额头的汗珠,大口的喘气来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

余服来到神像的跟前,在一块桌板之上躺下。然后透过屋顶的大洞看着月亮。月光从这洞中穿过,落在那座色彩已经脱落的石像上,泛出一层银色的光芒。

余服怔怔的看着,心里依旧是难以平静。自己得想办法弄到一些钱币才行,他心里想着,最好是搞到几个金币,这样填还上自己的赌债之后,自己还能留下一大笔钱,足够自己在赌馆玩上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又能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的钱呢?

余服晃动着脑袋,阿胜的样子慢慢的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原本一身破布烂衫的小乞丐,要不是自己带着他跑到赌场里跟人做工,恐怕现在早已经饿死在荒郊野外被野狼叼了去。而现在,他竟然成了城里大官家公子的跟班,整天锦衣华裳,珍馐美酒,美女相伴左右,这日子过得好生潇洒自在。

“对,就是你!”余服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恶狠狠的自言自语道,“阿胜,说到底你这条小命还是我给你的。要不是我当年的救命之恩,你哪儿还能有现在来享受这般?”

余服从桌板上坐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外面,越想心中越是愤懑,恨不得马上就去找他,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境遇。然后想想当年自己又是如何照顾他的,再给他一份丰厚的礼钱当做回报。

“做人本就应该这样,”余服暗自说道,“知恩图报,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救过自己的人。”

想了许久,余服终于把自己说服了,他平静了下来。自以为自己所想的一切就会在明天他去找阿胜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发生。然后便在这种幻想的喜悦之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江布又是早早的便起了床。侍女精明伶俐,今日里早了一会儿便备好了脸帕水盆,听得屋中有声响,便敲了门进来。

“阿胜还没来呢,”没等江布询问,侍女便先开口说道,“按照往常的时分,恐怕现在还在路上。公子您这几日起的越来越早了。”

“哦,是吗?”江布却是没有发觉,起的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事,“阿胜今天不来了,他今日要同他的妻子去街里买些物件来给他的老母亲过寿。”

“哦,”侍女将打湿的脸帕递给江布,“那可是要好好的准备一番。”

江布接过脸帕擦洗了脸和手,便将脸帕直接丢进了水盆之中,“你一会儿也同我上街去买些东西,让阿胜一并带回家去。”

“是!”侍女应了一声,然后收拾了水盆,便出了门去。

一大清早,阿胜喊起一旁熟睡的妻子,“阿香,起来进城去了。”

妻子听得丈夫的叫声,立刻起了床,稍稍梳妆打扮一下,便跟着阿胜出了门。

进城的路上,两人不停的盘算着要买的东西。

“看来确实有好些要买的,”阿胜说道,“买些新布做几身衣裳,锅碗瓢盆的也是必需的东西,再给你买些胭脂香粉。”

阿香笑脸盈盈,心中很是高兴,但一想到要花好多钱,又回了他,“先紧着要紧的东西买,香粉这些没有也能过得下去,倒不如买只母鸡给母亲补补身子。”

“都买都买,”阿胜忙说道,“江布公子待我不错,常给我些稀罕物件,多少都值些钱。给你买些香粉还是足够的。”

余服一个翻身从桌板上摔了下来,扬了一身的尘土。他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想到今天要去找阿胜说道事情,便顿时来了精神。他拍打了身上的土,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然后扭身对着神情作揖,便迈步朝着大门走去。

刚走了两步,一只脚便被地上硌得生疼。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昨天夜里那个小孩子吓得丢在地上的短刀。余服附身将短刀拾起来看了看。

“还是挺精致的一把刀么,”余服心想道,“就是刀口有些钝了,不过也不打紧,有空了找个铁匠打磨一下就可以了。”

他拿着刀四处观望,果不其然又在地上的干草堆中看到了一个刀鞘。他将刀插回刀鞘。

“严丝合缝!”余服欣喜的说道。然后迈出大大的一步,跨出门槛,朝大街上走去。

穿街过巷,本想往城外走去的余服没有想到竟然在前街的街口正好撞上了阿胜夫妻两人。

“阿胜兄弟,”余服一哥箭步走上前去,来到阿胜两人的身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一脸奸笑的说道,“哟,这不是弟妹吗?这么早就进城里来,有什么事啊?”

“怎么又是你?”阿胜将妻子揽在身后,挺了挺身体,厉声问道。“我也给过你钱了,箭步公子也给了你不少银钱,你怎么还来?”

“唉!你怎么老是提钱啊钱的,”余服连忙摆手,“咱们兄弟二人,以前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当年你快死的时候,那可是我救了你啊。现在你这一见面就和我谈钱,可真是伤了咱们两人的感情啊。”

“你——”阿胜一时语顿,“好吧,你想怎样,尽管说吧。”

余服嬉笑着脸,微微探头看了看阿胜身后的妻子,然后说道,“你看,现在你有两三件草房,几分土地,当了城内公子的跟差,还娶了这么漂亮贤惠的媳妇儿。当哥哥的我真是替你感到高兴啊。”

“只是再想想我自己现在的处境,真是一穷二白,孤苦伶仃,夜里还要屈身跑到破庙里挨冻。”余服假意低丧着脸,凄苦的说道,“真是惨不忍睹哇。”

停了这番话,阿胜稍稍放下心来,“你若是真想好好过日子,我便借你些钱财,让你修了草房,娶了媳妇,再托人给你找份差事。”

“还是兄弟好呀!”余服顿时喜笑颜开,手掌轻拍了拍阿胜的胸膛。却听到衣内钱币碰撞的声响。“只是这几日我生活实在不太好过,兄弟能够先给一些钱来,让我先度过这几天的困苦?”

阿胜一下又警觉起来,连忙掩了掩自己的衣角,然后说道,“这些钱可是拿来给我母亲她老人家过寿用的,万不能给你。”

余服脸色一沉,语气阴阴的说道,“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不肯拿钱给我咯?”说着话,余服从袖中露出半截刀鞘来。

阿香看见此状,连忙拉扯着阿胜,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就先给他一些吧!”阿胜却是一声不吭,连连的摇头。

余服哂笑一声,“你看看,还是弟妹识得时务,”余服慢慢的走到阿胜的面前,探到阿胜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毕竟和性命比起来,钱的确是不算什么,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