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节,自己的五指山
散场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交通卡丢了!张明丽冲着我哈哈大笑:“你可真完蛋!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你就慌成这样!那帮傻老爷们儿有啥让你慌乱的?”,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不是,我有点儿怯场,也害怕丢了东西,下回就不会这样了。”。张明丽觉得我好玩儿,挺大的一个人了,还跟小女孩儿似的,娇羞!她好奇的搂着我的肩膀问道:“哎,你离婚几年了?”,这个问题突如其来,让我愣怔了一下,老实的回答:“我没记住,但可以算一算。大约是,一二三四,大约是连分居到离婚,六年了吧!”。张明丽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和身边诧异的目光:“你呀,你可笑死我了!这还说你深情啊?你都忘了是多少年了,你可真行!”。下了公交,我们俩一起往公司走,我问她:“张姐,那你呢?为什么离婚?离了多久了?”,张明丽不笑了,明媚的目光暗淡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他出轨。四年零六个月又五天!”。我的心里轰然一震,记得这么准确,那不是等于在宣布,她是爱他很深很深的吗?一丝怜悯在我心里油然而起,我轻轻的叹息一声,拉过她的手,一起牵着往前走。张明丽把头歪着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是个善良感性的女人。”,我笑了:“你不是吗?你不是,又何苦记得这样清楚!张姐,别折磨自己了,都过去了。”。张明丽恨恨地咬着牙,说道:“我可没过去!我就等着看他们俩的热闹儿呢!我看他们能美到多久?再浪漫的感情也架不住柴米油盐的折磨,再过几年,她就跟我一样了,哈哈哈!”。我毛骨悚然,这个痴情又绝情的女人,骨子里竟然这样热烈又冷静,像一团燃烧着的冷火,冒着蓝幽幽的火苗儿,不发出声音的在心里蔓延、燃烧着。
爱情这玩意儿,是最难琢磨的,聪明如她,也是弄得焦头烂额,难解难分。那就像我这样,痛的稀里糊涂没有界限,好不好?不提起赵鹏来,我似乎已经把他忘掉了,但是,是谁让我不得不离开热爱的家乡,四处漂泊的苟活于世?我的事业心,我的强烈的追求自我实现的理想,都在他嗜赌如命的苦涩现实里,变得杳渺如梦,离我越来越远了。有的人活着,高高在上、不闻人间疾苦,有大把的可能去实现自我;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为了活下去,把尊严踩在脚底下不再去提起。赵玲跟老许回来之后,深深觉得不划算,这就唱了一首歌儿,根本就没过瘾,尽喝酒了!喝酒在哪都是可以的,自己买也行,但那个麦霸没过瘾,这怎么可以呢?等于白花了五十块钱嘛!于是赵玲问我:“哎,老三,你不是跟张明丽出去玩儿了吗?咋样儿?”,我摇了一下头,告诉赵玲:“大哥,我还没等唱第三首歌儿就回来了,我把交通卡弄丢了。”。赵玲却惊喜了:“能唱三首歌儿呢?那挺不错的了,咱们下午再去呗?”,我为难的看着里屋外屋忙乎着的老许,小声儿的说道:“你疯了吧?今天是周一啦,娱乐时间已过……”。赵玲满不在乎:“她特么管得着吗!我找不找活儿是我的事儿,我挣钱也不给她花!”,我还是不咋敢答应她,我害怕空等的滋味儿,更怕被老许放空,不理你的滋味儿。可我拗不过激情澎湃的赵玲,还是陪着她去了。这回我果然有了经验,没带包儿,只把银行卡、零钱和新办的交通卡塞进卡包儿里,装进衣兜儿,唱歌还是跳舞都跟赵玲在一起,人也放得开一些了。赵玲玩儿的很尽兴,还认识了一些不知哪儿来的‘兄弟’,相约下一次一起唱歌儿,他们来包场,就我们几个唱。赵玲洋洋得意:“咋样?大哥出马,一个顶俩!你不是爱唱歌儿么?下回带着淑珍,咱们包场!好好儿唱它一个下午!”。
这个宏伟蓝图还没等实现,老许给赵玲找了一家看孩子的人家。这家人俩孩子,大的上了小学,小的才两岁,都是男孩儿。这回工作靠谱儿了,赵玲不得不收起一派浮心,去挣钱了。临走之前那一晚,赵玲把杯子里倒上半杯白酒递给我,说道:“老三,你别看你不吱声、不念语儿的,可我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我也不会劝人,但我还得跟你说一句,都忘了吧!喝了这杯酒,好好睡一觉儿,明天早晨起来,太阳还是打东边儿出来!”。我瞬间读懂了赵玲的意思,鼻子一酸,接过来这杯酒笑道:“好啊,我听见了,你放心!”,一仰脖儿,把酒干了。我不想说谢谢,有些谢谢,是要深埋在心里面的,需要一些实际的东西来回报,而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语言。赵玲激赏的目光盯着我:“原来你会喝酒!以后我回来,你陪我喝几盅?”,我笑了,把手伸了过去,跟赵玲握在一起:“行,兄弟一言,驷马难追!”。赵玲跟我摆摆手,把盘子碗捡出去,到厨房里刷去了。
我默默的躺下来,把头缩进大红的被子里,闭着眼睛假寐。我不得不睡觉,我不想跟人说我的家史,那种锥心之痛,说出来也不会有所减轻,我该吃的苦一分也不会减少。赵玲跟我说过,她的男人离了,她还有个儿子结婚了,在南方打工。她出来,是想给儿子和自己赚点钱,她没工作就没地方去退休,要自己给自己养老的。而淑珍的男人是死了,那个非常爱她的男人,因为她做生意赔进去了全部家当,一夜之间就旧病复发,撒手去了。为此淑珍非常内疚,她本来是大酒店的大堂经理,也算是高高在上的白领了,现在,为了在北京上大学的儿子,不得不出来打工。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啊!我们这几个当妈的都不会生,生了个男孩儿。无形当中要多付出多少辛苦?多挨多少累?女孩儿给些嫁妆就可以打发出门了,男孩你要给他买房子、娶媳妇儿啊?老赵和淑珍都是这个想法儿,我还不确定我的心思,是不是跟她们一样。我觉得,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要付出心血的,我有多大能力就使多大能力,也要鼓励逸飞独立自主。毕竟,我在一天天老去,精力有限;而逸飞在一天天成长,他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