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节，亲情抵不过房产
我得帮他转一下这个话题，我问道：“顾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啊？我看你还需要每天按时上班？”。顾先生咧嘴笑了，露出一排还算整齐的烟渍牙：“别叫我顾先生，挺别扭的，你就叫我老顾，或者顾哥吧！我是电气工程师，负责高山架线的。本来吧，我都退休了，为了大宝儿，不得已又返聘了回去。”。哦，是这样，我给大宝儿盛好了饭，替她往碗里夹菜。老顾抢过去帮大宝儿夹菜，说道：“你可别给她吃这么多，她坐着不动、给多少吃多少，等她拉屎你就惨了！”。他怎么又绕回来了！吓得我赶紧打岔：“大宝儿是干什么的呢？”，老顾嘴里含着一口豆腐皮炒圆白菜，说道：“她就是退休工人，五十就退了，同一年得了老年痴呆，一直到现在。”。这等于大宝儿一退休就归老顾管了，也难怪老顾觉得辛苦。
老顾对大宝儿是个工人这件事儿，很明显的心里有遗憾。老顾家里也算半个知识分子家庭，咋还算半个呢？原来，老顾的爸爸是个学校里的校长，地道的知识分子，可是老顾的妈妈不知为什么，得了精神病。在老顾上小学的时候，就得经常照顾人事不懂的妈妈，时常暗自叹息命运多舛。好不容易照顾到母亲过世，爸爸又得了偏瘫，老顾又无怨无悔的、接茬儿照顾爸爸。那时候，臭老九的儿子想娶个媳妇儿，是很难的一件事，无奈之下，不得不娶了大宝儿。大宝儿家成分好，八代贫农！大宝儿的妈妈是个半傻子，见了人，就知道嘿嘿的傻笑，啥也说不出来。这样的人家，能出什么好后代啊？老顾没得选，娶个工人阶级还比打光棍儿好吧？结婚之后，也谈不上感情好不好，老顾喜欢看个小说，大宝儿喜欢跟厂子里的姐妹们出去旅游，为人热情而豪爽，有点儿‘二’儿。不过，大宝儿皮肤很白，脾气也好，大体上还算是个好老婆。
老顾可算是把偏瘫的爸爸伺候走了，老丈人又卧病在床了！这老天爷是恨透了老顾还是怎么着？把这些人间的苦难，下雹子似的，都週到老顾脑袋上来了，砸的老顾欲哭无泪。老丈母娘是个傻子，自己的老婆也二虎不精神的，你指望谁去？苦瓜一样的老顾接着照顾老丈人儿，终于，大宝儿退休那年，老丈人死，可是，接茬儿大宝儿就老年痴呆了！这老天爷把老顾调教的，已经见惯不惊、逆来顺受了，直接就把大宝儿的病，认为是自己缺了八辈子德了，这都是自己的命，接受了。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大宝儿，而是他和大宝儿的女儿，已经三十多岁还没嫁的出去的女儿，顾意。顾意一开始不是现在这样，上大学那会儿，也就是个微胖界的小姑娘，聪明伶俐的，还得过拉丁舞、肚皮舞冠军呢！
后来，在大宝儿填鸭式喂养之下，顾意的身材渐渐变得庞大无匹，越来越能吃，越来越吓人，一米六的个子，二百五十多斤的体重了。随之一切都改变了，毕业的顾意哪儿哪儿不接收，找不到工作，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骨质疏松，一身的病。出去上个厕所，还要随身带着马扎儿，她根本就蹲不下！爷爷卧病在床的时候，这个超重的孙女，尽心竭力的照顾，还曾经为此减过二十斤的体重，照顾病人那也是挺累的。姑姑和大伯因此感动，说，等爷爷去世之后，爷爷的房子就归顾意了。顾意乐得，热泪盈眶啊，更殷勤照顾爷爷了，那可是几百万的家产呀！可是，爷爷真的死了以后，姑姑和大伯改了口，厚着脸皮，跟顾意争家产来了。
把顾意给气得，恨不得把房子烧了，拿一把菜刀，跟姑姑和大伯要拼命！多亏了老顾从中斡旋，答应把房子分成四份儿，姑姑、大伯、顾意和老顾各得一份儿，这才算是了了这桩家庭纠纷。但是顾意死活不肯搬走，就赖在爷爷的房子里住着，姑姑和大伯也不敢来劝她搬家。那顿菜刀，让他们忌惮不已，顾意血统有问题，搞不好，就有她奶奶的精神病和姥姥的傻子基因，谁还敢招惹她？就这样，顾意独自在通州的房子里住着，隔一段时间来看看妈妈和爸爸。这件事儿不怪顾意，是那个不要脸的姑姑和大伯的错儿！照顾老人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诓骗人家隔辈人，不去工作跟家里尽义务，到了分财产你们倒是蹦出来了，哪有这道理啊？
一开始老顾租通州的房子，就为了照顾爸爸和大宝儿都方便，本来老顾的房子是在房山区，不在通州。在通州租了房子以后，就把房山的房子出租了，补贴这边的家用。老顾担心的是，顾意真的血统有问题，别等大宝儿眼一闭，老顾还得接盘顾意，那就真是太惨了……这一辈子，就是个接盘侠！一天属于自己的人生也没过过，这委屈的人生啊，白活了五六十岁！我听得也是很替老顾难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因缘和命运，那是那个时代造就的婚姻，也是老顾的命。不过，我对顾意这个女孩儿倒是挺好奇的，能跳肚皮舞的二百五十多斤的胖子，那得是啥样儿的呢？笨拙的灵活？灵活的笨拙？恕我见识的太少，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为了满足我的想象，没几天，顾意就自己上门来了。原因是那只掉毛儿掉的哪儿、哪儿都是的大白猫，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惹得大宝儿生气。大白猫不知怎么的，嘴巴里总是散发着恶臭的气味儿，让正在吃饭的大宝儿，愤怒的把饭碗都扔在了地上！瞪着眼睛大叫着，指着大白猫，嫌弃它的恶臭。老年痴呆患者还讨厌猫么？这也是个新发现，也许，是她没生病之前就不喜欢猫也有可能，因为，她得病七年，这只猫都十五岁了，是一只年迈的老猫了。大宝儿高兴了，就冲着猫叫：“小故意、小故意，到妈妈这里来！”，原来她是在叫顾意，她女儿的名字，她不记得女儿了，还记得女儿的名字。不高兴了，就随便摸起一个什么，打过去，嘴里怒骂着什么，好像在说，要打死这个坏女人。哪个坏女人？能让一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在这么糊涂的时候还记得，这得多大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