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庭和许霜降父女俩上楼来，宣春花和汪彩莲的通话刚刚结束，宣春花沉得住气，一直等到许霜降进屋睡觉后，才关上卧室门，和许满庭商量。

“满庭，陈池家里来电话了。”

许满庭一抬头：“说什么？”

“是他妈打来的，后来他爸大概回家了，也和我说了两句。听他们说话，不像蛮不讲理的人家。陈池妈妈挺会说的，陈池爸爸倒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许满庭不作声，继续听。宣春花说一件事，就有这样的毛病，非要从头说，絮絮叨叨一大篇，关键的地方要按着她叙事的顺序，该啥时候说到，就啥时候说到，你别问也别催，急也急不来，她就只顾她那套事无巨细的逻辑。

“他们说，他们把日子订了，家里也略微收拾了一下，时间来不及，就只有翻新了陈池的房间，和霜霜告诉我们的情况差不多。他们让我们别介意，还问我们有什么意见，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问我们这边行什么规矩，对男方有什么要求，他们尽量配合。对了，他们还想让我们一起去看看。”

“你怎么说？”

“我推说你没空。”

许满庭禁不住皱眉：“我没问这个。我说你，听陈池家里谈日子不日子地，你就没发表点意见？”

“这不是和你在商量吗？”

许满庭一向温和，这时却有点发急：“你当时在电话里怎么回的？”

“还能怎么回？我说你不在，等你回来商量商量，现在我们也是千头万绪。”

许满庭不吭气。

碰上这种情况，宣春花倒也耐心，问了句：“你怎么想？”然后就由着丈夫沉吟。

许满庭坐了五分钟，出屋到许霜降的房门略听了听，里面没啥声响，他轻轻地到客厅拿了一包烟，走到阳台去抽烟。

不一会儿，宣春花跟出来，瞥了一眼，只见丈夫立在栏杆边，夜色里，那一点微红的火苗极其醒目，映出的那五官轮廓竟是少有的沉郁。她转向茶几，拿了烟灰缸出去。

许满庭伸手接过，端着烟灰缸，默不作声地弹了一段烟灰进去，仍是眼望外面，一口一口地吸着。

宣春花半天没等到丈夫发声，皱着眉回房去，她在许霜降的房门前脚步微顿，恨恨地想，生个女儿愁死人。

陈池又送早饭时，开门的竟然是许霜降：“进来。”

客厅里不见岳父岳母，陈池问道：“叔叔阿姨呢？”

“我爸上班，我妈到店里去了。”许霜降嫣然一笑，“今天我们做饭，给我妈送午饭去？”

“好啊。”陈池眉眼一亮，青灰软壳蟹这主意妙。

宣春花买断工龄后，就利用许霜降的爷爷留下的一间门面房，开了一家渔具店，可惜生意很一般，所幸没有房租这项支出，还算能经营得下去，用她的话说，给自己找个事做，同时赚点买菜钱。

许霜降领着陈池过去，宣春花正在隔壁店闲聊。隔壁店请的伙计眼尖，立即喊道：“宣老板，宣老板，生意上门了。”

宣春花急匆匆跑回去，推门一瞧，自家闺女牵着陈池在里头东张西望：“妈，妈。”

“霜霜，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送午饭。”许霜降扯扯陈池，“快拿出来。”

“大热天，送什么饭？妈妈一直叫外卖的。”

“外卖还不是在大热天送过来，我们给妈妈送外卖，不要钱。”许霜降笑嘻嘻道。

宣春花心里美滋滋地，目光落在食盒里，三个小食盒各装了一份菜，虾仁炒豌豆、圆椒炒肉片、黄瓜炒鸡蛋。

“阿姨，你快吃吧。”

宣春花第一筷先挑了黄瓜炒鸡蛋，尝一口就赞道：“霜霜，你做的？味道真不错。”

“我打了鸡蛋，陈池做的。”

宣春花抬眼，瞧着并排站着喜眉笑眼的一双人，竟是那样相衬。

这天晚上，吃好晚饭，许满庭和宣春花在客厅双双入座，却把电视关了。

陈池不动声色，悄然地坐正了身体。

许霜降的目光在她父母脸上溜过，挨着陈池坐得好好地。

“小陈，我们这两天考虑了你和霜霜的婚事，有些话要和你说。”许满庭开腔道，瞧瞧女儿，“霜霜，给我们去泡壶茶。”

许霜降站起身，心忖，还好她爸没把她支开去买烟，她动作迅速地把她妈妈凉着的那壶大麦茶端出来，先给爸妈倒上一杯，再给陈池倒上一杯。茶壶直接搁在茶几上，人直接坐回陈池边。

许满庭端起茶杯喝一口，宣春花先发言：“小陈，我家霜霜从小被我宠惯了，生活上有些能力不够，以后肯定做不到像那些做事麻利的女孩子一样，里里外外操持一把手，你如果在这方面要求高，我家霜霜肯定不合适的。”

陈池正色道：“叔叔，阿姨，这点我知道，以后家里的事，我不会让霜霜里里外外一个人做，我们会两个人有商有量共同分担。”

许霜降捞起陈池面前的茶杯，学着她爸的样子，默默地抿着喝。她妈把她贬得够呛，护得也够呛，难得陈池实实在在说话，没瞎抬举她。

“小陈，我家霜霜平时脾气好，但她也有急的时候，而且她说不来花好桃好的漂亮话，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她就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老实头，两个人过日子，总免不了拌个嘴，她这样的梗性子不讨巧，但她心里是识人好的，你要多包涵，给她个台阶下。”

许霜降又埋头抿了一口大麦茶，她妈妈是想叫陈池多让让她。

“叔叔、阿姨，霜霜的性情我了解，我就愿意她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的性情霜霜也了解，我对自己家人不会硬碰硬，我和霜霜还没有吵过，以后要是吵闹，”陈池侧头望向许霜降，眼中浮起笑意，“我们会坐下来好好谈。”

“要是谈不拢，”宣春花语气幽幽，“小陈，你就来告诉我，我这个当妈的来打来骂。”

这话说得可严重了，陈池连忙道：“阿姨，我和霜霜以后要是有什么我们俩自己处理不了的矛盾，肯定会请你和叔叔来主持公道，你们是长辈，给我们说道理，我们会听。都是家里人，用不着打骂，我也绝不会对自家人动手。”

许满庭抿一口茶，放下茶杯：“小陈。”

陈池立即恭恭敬敬地答道：“叔叔。”

“你问过我们对你有什么要求，昨天你家里打电话过来，也问过我们这里结婚行什么规矩。十里一风，百里一俗，规矩这些东西要讲讲不完。你们现在还要去读书，一时半会也不回来住，依我看，聘礼嫁妆之类的往来就不要讲究，你们到外头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我们就足够满意。”

许满庭瞅瞅自己的女儿，好半晌才对陈池说道：“小陈，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以后，你吃咸菜，给霜霜挑半筷子咸菜，你吃蹄膀，给霜霜挑半筷子蹄膀。什么时候想分开了，你把她好好地送回来。”

最后一句话不怎么适宜，不过许满庭一脸沉肃，他势必要听到陈池的承诺。

陈池望着老丈人，再望向丈母娘，最后瞧向他身边低着头捧着茶杯的许霜降，迎着老丈人的目光，毫不躲闪地说道：“我保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