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府邸门上挂着先帝御赐的字,古朴无华,两侧的石狮子口中衔着圆球,铜铃大的眼睛带上了一股威严的气势。
站在这儿,姜离一下子就提不起精神了,身边的人连忙提醒道“庆王,咱们此次可得谨言慎行。”
“庆王,咱们请阁老出山,态度可得放诚恳点。”
“如今虽说阁老年纪到了,朝中的影响力可丝毫没有减弱!”
这一句感叹是实话,只不过让姜离心情更加低沉。
自十多年以前,这儿给他留下的就不是什么好印象。
“得了得了,你们说的我会听。”
姜离挥了挥手打断了还想要劝阻的几人,他心里这点底数还是有的。
阁老原先就是他的恩师,先帝在世时,原先对他这个幼子并不在意,若非阁老提携,他今日能否留京封王都不一定。
姜离上前几步,眼中含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轻轻叩响了正红朱漆的大门。
“咚咚”
“咚咚咚”
伴随着这几声,里面的人也给出了回应“别敲了,不见人。”
小厮这话说的有底气,门口的人压根拿里面的人没办法,就是再气也无可奈何。
“庆王,这?”
旁边的人苦着脸,也没想到面对的是这一副场景。
“失算了,阁老居然不肯见我们。”
“唉,要不,咱们再等等。”
几人的意见相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姜离脸上的郁气几乎要实质化了,原本紧紧握着的拳头下一刻就砸到了旁边人的脸上。
“闭嘴!”
这人也是倒霉,原本就羸弱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这么一遭,这下倒好了,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其余众人心惊胆战,再不敢在庆王面前多说什么。
“走,回王府。”
姜离本就是个气性小的人,哪里会受得了这种看轻。
全然忘了自己来这趟的目的。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庆王刚走,这头秦家又找上门来。
秦然一身红色的长袍,腰系玉带,一双上扬的狐狸眼自带笑意,样貌比桃花还要娇俏三分。
他这趟来的巧妙,除了贴身的小厮,再无旁人。
也没走大门,反而从隐蔽的侧门进去了。
阁老府里的人,个个都摆着架子,就把客人丢在一旁的耳房。
秦然也不气,把玩着桌上的茶盏。
“秦大少久等了,我们阁老现在还未午休,你若是有耐性可在这等着。”
这回来的是管家,他长得像一团泡发了的白面,只不过多了两绺胡须,颇为滑稽。
他说话的语气也没见多客气,全然不顾刚刚把客人丢在这这么久。
秦然挑眉一笑,站起身来平视着管家“如此以来,反而是晚辈的错了,不该挑这个时间点来打扰阁老他老人家。”
“哼。”
管家粗大的鼻孔里发出了这个音调,似是默认了。
“此次来拜访阁老,属实是晚辈思虑不周。带了一些小小东西,麻烦交给阁老。”
秦然原先带的东西都列了单子,早就给了人收起来,这会儿他拿出来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凡品。
绕是管家见过很多好东西,此刻也不免瞠目结舌“这,这,你从哪找来的?”
秦然不回答,淡然回答“只要有心,自然能投其所好。”
管家几乎是下一秒就把秦然叫住了“秦大少且慢,阁老想必有兴趣见你。”
“那就有劳管家通报了。”
朝管家做出请的手势,秦然静立原地。
对于此次能和阁老会面,秦然并不意外,再怎么着这回秦家也是出了本钱的。
若是不能成,才意外。
一炷香时间过去,几个侍女过来,领头的颇有些颜色,让秦然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们的动作规规矩矩,一看就是调/教过的,极有分寸“秦公子,这边请。”
秦然点头应道“好。”
这府邸不止门面气派,里面也是别有洞天。
秦然穿过长廊,才见识到阁老府的大手笔,里面的园林规模不小,比他见过的皇家园林也绰绰有余。
啧啧啧,这位可真是奢侈。
也是,若他有这个地位,想必也不会亏待自己。
人嘛,活着就是要享受啊!
前面领路的侍女身姿婀娜,摇曳的裙边动乱了秦然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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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茗堂的病情显然还没有更多的好转,潘太医照例每日来把脉。
床上躺的人面上丝毫无血色,房间里的人却都陷入焦灼。
赵年眼底的青黑越发明显,唇角干裂的不像话。
潘太医扫了扫周围的赵年,忍不住提醒道“赵将军,我知道你是担心侯爷。可如今侯爷的病是一时半会好不了的,你可得顾着点你自己。”
赵年心底憋笑,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唉,我也是急得慌,侯爷这一日不醒现在的情况就只能更乱。”
“你急也是没有用的,说来也奇怪,算日子侯爷也该苏醒了。如今倒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潘太医伸手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
“潘太医,你不是说,是新伤加旧伤导致的吗?”
“对对对,是这个理。”
潘太医连忙接上赵年的话,心下却一沉现在皇上那边也开始催促他了,可这人却还没有醒的样子。
“对了,赵将军,我说的那味药你派人去寻了吗?”
赵年听到这个,连忙诉苦“就是去了才知道这东西还真没想象中那么好搞定。”
潘太医连忙给赵年出主意“不是,徐家那边怎么说的?”
赵年一听,脸色一黑“别提了,就是那徐家让我如此恼火,人家说没空!”
“我就不明白了,徐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干得罪咱们淮南候府。”
赵年一想起这件事就气的牙痒痒,一个小小的商户出身的徐家,底气还挺大。
知道从徐家这入手的希望落空了,潘太医了失神了,口里念念有词“这,若是不在二十日内医好侯爷,那可就完喽。”
赵年诧异地望向潘太医“嗯,这又关侯爷的事?”
潘太医苦笑道“是,皇上已经派人通传了。
若二十日内,无法让侯爷醒来,那侯爷就甭醒了。”
赵年顿时就怒了,徒手就把桌上的碗捏碎了,他额角青筋暴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说的是他。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再怎么说,咱侯爷也是铁骨铮铮精忠报国,皇上这又是哪门子的指令。”
潘太医立马开口“赵将军慎言,这话也不该咱们说。现下最紧要的还是让侯爷醒过来。”
赵年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谢茗堂,就闭上了嘴。
潘太医以为说服了赵年,这才离开。
那人走了,谢茗堂也没有起来的动静,赵年心里明白他此次的伤势真不是往日可比。
依然用上次的方法,赵年将如今的情况报告给谢茗堂“侯爷,现如今怕是他们那边也动了手,不然皇上也不会一下就变卦了。
您看,我们该怎么做?”
谢茗堂突然睁开眼睛,单手抻着床栏坐起“那就在这二十天之内好起来。”
“可是,我们没有商行的途径也是事实。”
赵年也想到了这层,但这会儿,那徐家就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本就该去会会那徐家人的,没成想被这些杂事拖住了身,现下也未尝不可。”
谢茗堂近来越发消瘦,五官比之往日也越发深邃。
“侯爷,你是要?”
赵年嘴张得老圆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谢茗堂轻轻舔了舔唇,眼里大放异样的光彩,彼时的赵年还辩不明其中的意味。
谢茗堂及时在赵年开口之前打断了他,朝他摇了摇手“不必劝我,至于侯府内就用一号替身吧。”
“那,侯爷您路上也要带着人手吧,现在您是没法用武功的!”
赵年还是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了。
“死不了,若是离了这层身份,我反而能好好地活着。”
谢茗堂低下脑袋,笑意似乎在扩大,可赵年确实懵懵懂懂不明白这是什么含义。
夜渐渐深了,京都的夜市灯火通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似乎根本影响不了那些普通的市民。
而,有人也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谢茗堂带的东西不多,也没带人手,却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戴上了□□改头换面。
现在的他,普通到不能在普通,丢在人堆里能找出十多个和他相似的人。
包袱不重,除了必要的文书,也就剩一张地图和一张纸条。
若是芙蕖院的人在这,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张纸条正是玲珑的笔迹。
上面简单的十一个字,最显眼的还是那个“帮”。
“这一次,总该找到你了吧。要不是我早就知道,怎么会把一个不放心的人放在身边。”
谢茗堂脑海里那道身影越发清晰明朗,他的步子就越快,那盘棋局他还缺一个人陪他下完,那盏锦鲤琉璃灯还没来得及拿回来给她。
若是可能的话,他一定会早点告诉她,他们很久之前其实也见过的。
月色柔和照映在行人身上,远处似乎传来鸟儿的缠/绵/低语,其中一只鸽子白的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