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疑点重重
作者:李元龙      更新:2019-10-01 04:50      字数:4476

飞狼骑营门,两名全身披挂的少年如门神般伫立左右。

左边那人方脸浓眉,少条右臂,右边那人身材高瘦,缺了左臂,正是当年与莫毅、李广陵一起杀入吞火国皇宫,惨被侍卫嘉逸土鲁重伤的王奔、姜岩。

四年时光如水流逝,曾经在吞火国监狱苦苦挣扎的少年,如今已长成能保家卫国的七尺男儿。

王奔望见驿路上两股烟尘越来越近,神色渐肃,右手反握刀柄,沉声道:“那两骑来的好急,不像是广陵和李太守。”

“别慌,先看清楚再做计较,若是熟人就算了,要是不认识的,直接射死拉倒,纵马闯营,搁哪儿都是死罪。”姜岩左脸颊多了条一指粗的伤疤,是之前一次突袭月氏国斥候骑兵队时被羽箭所伤,说起话来,伤疤一扭一扭,甚是凶恶。

他朝圆木围墙里喊道:“兄弟们,贵客登门,出来招呼招呼!”

飞狼骑的营地与其他边军军营大不相同,除营房更加宽敞舒适,是一栋栋一进的宅子,更有大中小三座校场。

其中小校场用来练习角抵搏击,中校场操练刀阵武舞,大校场则专供少年们磨炼骑术射术。

此时中小两处校场空无一人,唯有大校场蹄声隆隆,呼喝声、欢呼声,不绝耳语。

大校场上,二十几名少年纵马驰骋,绕过八个之字形排列的拒马桩,跃过两道深沟后,身子猛地一歪,俯身从地面拾起一只只强弩,撑开弩弦,搭箭劲射。

羽箭破空,嗖嗖锐响,拖着十数道残影飞掠半座校场,钉入箭靶,无一箭射空。

场边围观的少年少女立刻欢呼起来,掌声雷动。

第一个拾起弓弩射箭的汉家少年,孟发财,得意洋洋的将弓弩挂在鞍上,转头对慢了自己半个马身的胡人少年笑道:“怎么样,这下服气了吧。我早说过,骑术高不高明,跟是汉人还是胡人无关,主要靠苦练。”

身后少年白眼几乎翻上头顶。

孟发财不以为意,竖起大拇指向自己鼻子,得意洋洋的道:“从今往后,飞狼骑的座次就算定了,广陵是大哥,莫毅是二哥,我孟发财,就是三哥。来,弟弟们,恭恭敬敬的喊声孟三哥给我听听。”

“放屁,你根本就是作弊!”已改了汉名的胡人少年,王德,终于按耐不住,怒气冲冲的骂道,“孟发财,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卑鄙无耻的人,明明说好大家凭真本事赛一场,谁都不许用铁马镫,你倒好,比赛前偷偷摸摸又把马镫安上了,这次不算,我们统一换上马镫重新比过。”

另外二十几名少年也骑马围拢过来,对孟发财口诛笔伐,甚至有人直接使出从莫毅那里学来的什么国际骂人手势,竖中指。

孟发财眼看自己寡不敌众,只得认怂,“行行行,既然大家对比赛结果有异议,那三哥我就深明大义一回,重赛,咱们重赛一场。”

话刚说完,就被身后偷偷接近的罗大山拦腰抱离马背,丢下马去。

“还敢自称三哥,厚颜无耻!”

孟发财就地一滚,卸去力道,起身后若无其事的拍拍身上尘土,摇头叹息道:“唉,谁让三哥我是斯文人呢,不跟你们这些大老粗一般见识。”

众人闻言一愣,没想到同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已无耻到这种地步,翻身下马,嗷嗷叫着朝“无耻之徒”飞扑过去,将其按在地上摩擦。

孟发财不愧是条威武不能屈的好汉,立刻大呼饶命,惹得的边上那些少男少女哈哈大笑。

严格说来,飞狼骑并不属于朝廷边军,而是一座由莫毅提出构想,李飞虎拍板,李广陵牵头建设并直接领导的半民半军事化边塞村寨。

由于早年汉文帝听取了晁错的边事上书,下令鼓励百姓迁往边塞安家落户,并提供诸如赦免罪名,赠与四季粮衣、耕牛,提前盖好屋的种种好处,许多内地百姓开始陆续迁往西北边塞。

之后晁错提出具体措施,将百姓五家编为一伍,设置伍长,十伍编为一里,设置假士,每四里为一连,设置假五百,每十连为一邑,设置假侯,并安排专门军士教民众学习射箭用兵之法,允许民众杀敌立功,用敌人人头抵扣赋税,换取爵位、奖赏。

一时间边塞百姓尚武成风,帮戍边将士分担了不小的外族入侵的压力。

莫毅的少年骑军构想,便是在这一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延伸。

想要在封建王朝混的好,光有那一箱子珠宝远远不够,还需要战功爵位,否则哪天李太守调任他郡,新上任的太守又跟老李家不对付,一群孩子哪里护得住万贯家财?

可惜发明的铁马镫确实让少年骑军如虎添翼,发明的现代家具却他吃尽苦头。

莫毅如何也想不到,最先护不住家的会是远离战事的自己,实在是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正当大家打闹一阵,准备起身继续操练时,就听营门外姜岩的那一嗓子。

在场众人不由分说抽出长刀,拿起弓弩,或翻身上马,朝营门飞奔,或列好方阵,朝南面跑步前往。

在这座被莫毅起名做“阳关寨”,外人都称“飞狼骑军营”的地方,不论男女,都不是吃素的!

百余人浩荡杀往营门,远处拉起尘烟的两骑也到了一里之外。

王奔调教远眺,松了口气,大喊道:“没事了,是大哥和敖广叔。”

孟发财为首的少男少女闻言齐齐翻个白眼,心道:“靠,你倒是看清楚啊,来两个熟人,搞得我们热血沸腾的。”

众人收了兵器,等在寨口,大哥来了嘛,总要迎迎的。

李广陵来到营门,一扯缰绳,战马前蹄抬起,放声嘶鸣。

看着严阵以待的弟弟妹妹们,李广陵下意识问:“你们都知道了?”

众人一愣:“知道什么?”

李广陵自嘲一笑,心说自己才刚刚接到江叔伯的信笺,他们都在寨里修整,又哪可能比自己更早知道消息。

翻下马背,将缰绳递给敖广,阴着脸往寨子里走,语气森然的道:“莫毅和王大叔死了,是圣火教的烈火里耶干的。”

“什么?!”

“这不可能,二哥向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被烈火里耶找到!?”

众人大惊失色!

李广陵将竹简递给身旁一名叫芹落的少年,相貌清秀,举止斯文,是整座寨子中为数不多喜欢读书的少年,按照早年莫毅的建议,李广陵让他做了寨里的“政委兼副寨主”,主门抓思想教育和一应寨务。

少年还算镇定,拿过竹简后边走边看,最后叹道:“是几个月前的事,扁担寨全村被屠,包括二哥和王大叔在内,无一人生还,不过烈火里耶和一个不知姓名的圣火教杂碎,都被一位途经上空的山上高人当场击杀,也算是当场替二哥他们报了仇。”

爱插科打诨的孟发财脸上再无笑意,立眉瞪眼道:“也算个屁,账是这么算的吗?!一边少说死了一百多口,一边才死了两个,这账都没法平,怎么能算报仇!”

芹落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别急,听大哥的。”

寨中百余个义愤填膺的少年少女将目光落在李广陵身上,周遭气温都仿佛升高了几十度,犹如置身沸水之中。

李广陵冷声道:“哼,我们阳关寨从立寨以来,就没吃过亏,向来是我们死一个人,就要对方死十个、百个!去把牢里那几个圣火教的杂碎带过来!”

“是!”

孟发财与王德跃上马背,朝寨中私设的牢房疾驰而去。

不多时,拖回四个满身伤痕的圣火教教徒,三胡一汉,因为一路在地上拖行,后背前胸、膝盖手肘,皮开肉绽。

李广陵看着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胡人问:“想好了没有,招还是不招,老子的耐性耗尽了!”

那胡人抬头瞪着独眼年轻人,忽然用西域话道:“圣火天神会惩罚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必将连同灵魂一起被天火焚烧成灰烬。”

然后便放声大笑,状若疯癫。

李广陵狞笑道:“好,有骨气,大山何在?”

身材比普通中年军士还要魁梧几分的罗大山走出人群,抱拳道:“大山在!”

“腰斩了他!”

“遵命!”

罗大山快步上前,将络腮胡教徒踹翻在地,抽出长刀劈下。

刀锋入腹,鲜血四溅!

络腮胡教徒自腰部断为两截,鲜血与花花绿绿的内脏肠子洒了一地。

人一时未死,忍不住哀嚎挣扎起来。

李广陵将视线移向第二名身材高瘦,颧骨突出的胡人,对方刚咽口口水,直接道:“斩了!”

那胡人大惊,叽里咕噜开始说西域话,李广陵听也不听。

“这个我来!”孟发财抢在罗大山之前一步跨出,手起刀落,将高瘦胡人劈成两节。

剩下两名圣火教教徒一男一女,女的是西域胡女,男人是陇西郡负责接应的汉人。

两人眼睁睁看着两名教中兄弟在地上拖着半截身体爬行,鲜血涂了一地,熬酷刑时尚能高喊教义的坚定信仰瞬间崩碎,当场屎尿齐流。

身材肥胖,原位客栈老板的汉家男人哀求道:“将军饶命,我招,我招,那条能绕过卧虎关的小路就在……”

话未说完,已被李广陵一脚踹翻:“我让你现在说了吗!”

肥胖教徒在地上骨碌一圈,如蛆虫般蠕动着爬起,果然不敢再说一句,只是瑟瑟发抖。

身材窈窕的西域女人见状爬到独眼少年身前,磕头道:“小将军,我也愿招,我也愿招。”

李广陵见状吩咐道:“王德,小苗,你们将他们带下去分别盘问,谁说的详细,就让谁活命,剩下那个直接五马分尸,如果他们的口供在地点上不一致,就两个一起裂了。”

胡人少年王德和一位生了两颗龅牙的少女从人群走出,男对男,女对女,将两个如同烂泥般瘫软的教徒朝东西两个方向拖去。

芹落劝道:“大哥,先帝曾搬下旨意,废除五马分尸一类的酷刑。”

“这样啊……”李广陵想了想,点头道,“先帝遗训不可违,那就腰斩吧。”

王德和池小苗答应一声。

留在空地的众人各个摩拳擦掌,只等着那两名邪教妖魔供出小路所在,就要去沿途埋伏,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这三年李飞虎在陇西郡大肆搜捕,将藏匿在郡内各地,打算辐射向大汉腹地的圣火教教众抓了七七八八,却总也无法彻底斩草除根,稍一松懈,就有春风吹又生的迹象,似乎是故意做给他看一般。

后来李广陵使用了莫毅信上说的“卧底计划”,派出十多名刚入伍的忠心部下加入圣火教,才终于知道,原来是陇西郡这颗鸡蛋有缝!

李广陵在等待口供的间隙,对芹落道:“小落,莫毅藏身地被烈火里耶发现一事,疑点重重,我想让你带几个兄弟去会稽郡查一查,看看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知你怎么想?”

芹落道:“应该如此,我们和莫毅是生死兄弟,总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李广陵点头:“那你回头挑几个精明冷静的兄弟,伪装成商贾,后天出发。

我会让爹爹派几名高手与你们同行,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找江叔伯帮忙,他跟我爹交情莫逆,不会袖手旁观。”

芹落嗯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最大顾虑。少年凑到李广陵耳边,压低声音道:“如果牵扯到江太守一级的封疆大吏……”

李广陵想了想,道:“如果查到那些大脑袋身上,你就别往下查了,马上回来,我自会跟我爹爹商量。”

他叹了口气,抬手轻按少年肩膀,“你跟我想的一样,我在看了信笺以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江叔伯自己泄密,然后贼喊捉贼。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合情理。

圣火教虽然在江湖上凶名赫赫,对如今国运蒸蒸日上的大汉国而言却不过是疥癣之疾,都当不起毒瘤二字,江叔伯已是封疆大吏,圣火教能拿出什么样的好处收买他呢?”

芹落点头道:“确实如此,金银珠宝江太守肯定不缺,就是圣火教把教主之位给他,都未必看得上,人人喊打的邪教头子,哪有万人敬仰的一郡太守当的舒服。”

李广陵道:“此事能否水落石出,就靠你了,切忌把握分寸,保命第一,莫毅的仇要报,可我也不想再搭进去几个兄弟。”

芹落道:“大哥放心,我会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