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拍手笑道:“好名字,应景得很哩,哪天我也要找机会使使。”
莫毅道:“想用这招,就得努力练拳,没一身上好的轻功,可用不了马踏群狗。”
“放心吧大哥,我每天都有努力练拳的!”少年举起拳头,目光炯炯。
何青松没想到自己真踢到铁板了,有心逃跑,两腿却像踩了棉花似的,使不出半点力气。
见年轻读书人一脸邪笑的朝自己走进,忍不住双手抱住胸口,如被歹人欺负的女子般失声尖叫。
“呀~!你别过来,告诉你,襄安县县令赫连山是我妹夫,你伤了我,我妹夫绝不会放过你的!”
“襄安县县令是你妹夫?”莫毅皱了皱眉。
何青松见读书人不在靠近,以为也像其他百姓一样畏惧官府,心里生出底气,重新腆肚昂首,“小子,你……”
话未说完,被读书人一记手刀砍在脖颈,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莫毅将一众打手全部踢晕,带着卫青离去,围观百姓自动避让,裂开一条道路,让他们穿行。
忽然,一个不满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你们等等!”
莫毅与卫青停下脚步,寻声看去,是个大冬天还敞着衣襟的魁梧汉子,旺盛胸毛比之络腮胡子,不遑多让。
“有事?”莫毅问。
魁梧汉子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何青松怒道:“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武功,为什么不杀了他为百姓除害,你知道何青松在襄安县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吗!”
此言一出,其他百姓纷纷交头接耳,看向年轻读书人的眼神中多有责备埋怨。
“杀了他?”莫毅挠了挠下巴。
“是,你要是个义士,就该杀了他为我们除害!”魁梧汉子理直气壮的道。
莫毅指了指躺尸中的何青松,“他现在就躺在那儿,哪怕是十岁的稚童都能够轻易的杀死他,你既然这么恨他,何不自己动手为襄安县除害呢?”
他将宝剑递向汉子,“你若想为百姓除害,我可以借剑给你。”
魁梧汉子一时语塞,会后一步,支支吾吾道:“我……我是襄安县人,杀了他,赫县令不会饶过我的。”
莫毅嗤笑:“怎的,因为我不是襄安县人,所以我杀了他,县令就会饶了我,不让我偿命?”
“可你是读书人啊,武功又高,遇到这种事,本该就是你这种人替我们出头!”
卫青听不下去了,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哦,你自己的命金贵,我大哥的命就贱吗?凭什么因为我大哥是读书人,武功又高,就理所当然把命丢在这里?刚才我们被围的时候,你有出来帮我们说过一句解围的话吗?!”
少年敢跟猛虎硬拼,气势自然不弱,咆哮起来,逼得魁梧汉子又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身穿锦袍的商贾忽然道:“哎哟,我的钱袋和玉佩呢?!”一边低头寻找,一边在身上摸来摸去。
身旁之人闻言赶忙散开,好家伙,要是被扣上个贼偷的罪名,去了县衙少说要扒层皮。
莫毅看着那锦袍商贾低头在地上找来找去,微微一愣,随即想到那个“仗义执言”的小丫头,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卫青道:“走吧。”
“嗯!”
两人并肩离去,经过倚山堂药铺门前时,莫毅搓起一脚石子儿踢出,将打算去通风报信的三角眼伙计击晕。
与倚山堂相隔四五条街的易牙坊,有家名叫“百味烧鸡”的铺子,传了三代,因为烹制的烧鸡,香味浓郁、酥香软烂、咸淡适口、肥而不腻,远近驰名。
据说掌柜的爷爷“盛百味”,曾是王府中的厨子,专门替王侯烹制烧鸡烧鹅。
后来王爷造反兵败,全家被屠,恰好请假回家探望老母妻儿的盛百味逃过一劫,连夜带着妻儿老母逃命,一路颠沛流离至襄安县,开了这间烧鸡铺子。
今天艳阳高照,天气晴朗,是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子。
百味烧鸡第三代传人“盛千味”坐在柜台里,看着一个个采买年货的客人从伙计手里接过烧鸡,付了铜钱,心里别提多美了。
“呵呵,要是一年到头都在过年,我盛千味不早就改叫‘盛半城’了,哪会被人叫做‘烧鸡盛’。”
不过这也就在心里想象,不能为外人道,否则难免给客人们扣上个贪心不足的奸商帽子,生意就没法做了。
“烧鸡盛,烧鸡盛!”
盛千味转头看向四周,并没看到人,就见柜台下伸出只手在柜台上拍了一把铜钱,啪的一声,牛哄哄的道:“烧鸡盛,快给本姑奶奶包两只烧鸡,要肥的,嫩的,屁股大的,敢拿柴鸡糊弄,姑奶奶明天就拆了你招牌!”
盛千味这才看到比柜台矮了半头的小姑娘,数过铜钱,收入钱箱,笑道:“哟,看来今天收获不错啊,就是不知道谁家要抱头痛哭了。”
衣衫破旧的小姑娘并不接茬,挥手催促,“赶紧的,姑奶奶还有去买壶酒,没空跟你蘑菇。”
盛千味一笑,亲自去挑选又肥又嫩的烧鸡。
城里靠小偷小摸过活的黑手乞儿不少,只要不偷到他头上,进店掏钱,就都是不能怠慢的客人。
身材瘦小的小姑娘双手环胸,抖着脚等了一会儿,盛千味便拿着两只用荷叶盛放的烧鸡走回。
她看了看烧鸡,满意的点头,“可以,包起来吧。你家百味烧鸡的味道虽然比不上别家的,可盛掌柜的人品还是很不错的,味道差些我也认了。”
盛千味一边熟练地用细绳包扎荷叶,一边没好气的道:“喂,你这么说可就昧良心了啊,别的不敢说,要说烧鸡的滋味儿,满襄安县要能找到比小号更好吃的,以后你每天来我这儿白拿一只烧鸡。”
盛千味凡事笑呵呵,却决不允许别人污蔑他家这块传了三代的招牌。
衣衫破旧的小姑娘接过烧鸡,笑道:“好嘞,明儿我就去找找看。”
小跑着离开。
小姑娘之后又在易牙坊的酒铺买了壶便宜的烈酒,提着两大一小,快步穿梭在一条条街巷,最后进入一栋三进宅子的后门。
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偏房,一名身材健壮,衣衫考究的汉子正躺在榻上喝酒,案上放着几碟下酒菜。
“许老大,我来上供了。”小姑娘道。
许姓汉子睁开眼睛,看眼女孩手里的烧鸡喝酒,咧嘴笑道:“哟呵,看来今天买卖做的不错。”
“托老大的福,牵了头肥羊。”
小姑娘右手提着烧鸡烈酒,左手从怀里掏出钱袋放在矮案上,道:“肥羊好宰,不好消化,这笔买卖做成,之后十来天,我都不会进县城了。”
显然烧鸡和烈酒不是给许老大的。
汉子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打开钱袋,将铜钱倒在案上,忽然咦了一声,从铜钱捏起一小块黄金放在嘴里咬一下,发现有浅浅的牙印,满意的点头,“不错,是真金,老规矩,我九你一,铜钱都拿走吧。”
汉子随手将绣着金蟾的钱袋丢进炭盆中烧掉,略一翻身,从身下拿出个普通钱袋丢给衣衫破旧的小姑娘。
这堆铜钱不超过五十文,价值远没有那块黄金的十分之一,但小姑娘接过钱袋,却是欢喜的道了声谢,将铜钱扫入袋中,转身快步离开。
等她离去之后,一个消瘦的年轻人走进屋里,森然道:“老大,杨柳还拿了块玉佩。”
许老大喝口酒,挥手道:“没关系,记在账上就好,等她哪天长大了,再一并跟她算账。”
年轻人抱拳一敬,转身离开。
大到一郡,小到一县,都有丐帮,而有丐帮的地方,自会分出“白手”“黑手”。
所谓白手,就是只靠乞讨为生的弟子,而黑手,则专门偷摸狗,上到金饼铜钱,下到百姓院中的腌菜、黄狗,无一不偷。
衣衫破旧的小姑娘杨柳,便是丐帮中的黑手,而自称许老大的汉子,便是襄安县的黑手帮主。
至于那个进来禀报的年轻人,则是杨柳的“暗哨”。
他即会在杨柳被人捉住时想办法解救,以免她被人打死,同时也监督着杨柳的一举一动,因为是从小扒手一路混到暗哨的,眼力极好,偷了多少,只需扫一眼便可估算的八九不离十。
杨柳提着烧鸡烈酒出了后门,又去一家炊饼摊买了几个炊饼,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县城,去往温汤村。
不是每个乞儿都是孤儿,至少杨柳不是,她还有个叔叔。
快走了一顿饭功夫,衣衫破旧的小姑娘终于回到那座位于小山中,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温汤村。
这村子以大大小小几十口温泉井而闻名。
许多有眼光的商贾发现商机,纷纷在村中买地盖温泉客栈,供那些富人贵族前来沐浴歇息,春秋冬三季,除了过年那几日,十分热闹喧嚣。
温泉村不大,却五脏俱全,毕竟客人们也不可能整日的干泡温泉,赌坊、青楼、酒馆,甚至连书斋都有一座。
杨柳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看也不看两旁豪华气派的铺子、客栈,只管往最深处走去。
哼,反正自己也没钱去这些地方,看他作甚,解眼馋吗?
不多时路过牌匾写着“群芳阁”三字的青楼,许多没恩客上门的妓子依着门窗,无聊的看着街景。
发现小姑娘经过,纷纷笑着打招呼。
这个说:“小杨柳回来啦?”
那个道:“小柳儿,县城里今天有发生什么趣事没?”
杨柳停下脚步,对着阁楼里衣着清凉的女子们笑道:“哈哈,桃花姐姐问得好,今天县城可是发生大事了呢!”
她想了想,伸出左手张开,“至少值五枚铜钱的大事!”
偷东西这事吧,跟种地差不多,想偷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被胖揍或者打断手脚,很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每日都能有所斩获,有时候忙了四五天都未必偷到足够的上供钱。
只能偷些腌菜、母鸡什么的去许老大那里充数,自己是分文也落不进口袋的。
所以帮除非有客人邀请,否则不能离开青楼半步的妓子们去城里捎带东西,和说城中趣闻赚钱,便是小姑娘旱涝保收的副业。
过程自然没那么顺利温馨,群芳阁老鸨无所谓,一月几十文的小钱,她还真看不上,何况杨柳只是个十岁小姑娘,也不可能买着买着跟姑娘们日久生情,来个翻墙夜奔。
可那帮龟公不答应啊,他们平日里得不到什么赏钱,全靠那点微薄月俸过活,有个几十文的进项,都能去酒馆吃顿酒肉了!
更别提还能趁着递东西的时候,占点便宜,在姑娘们的翘屯柳腰上摸一把,过过手瘾。
不过那次,群芳阁的姑娘们难得的同仇敌忾,表示非把这差事给杨柳不可,别的不说,白白被龟公占便宜,就不能忍!
五个龟公自然不敢得罪全楼的姑娘,但却可以背地找杨柳麻烦啊。
可杨柳是什么人?县城里跟黑手帮混出来的姑奶奶!
使个小计把五个尾随在身后龟公骗进小巷,让早就埋伏下的黑手帮打手戴上头套,上去就是一顿爆捶。
那些龟公欺负欺负女人还行,哪是这些职业泼皮的对手,几棍子下去,各个皮开肉绽,哭爹喊娘,在榻上躺了三四天。
总算知道杨柳姑奶奶的厉害,再不提这帮姑娘们跑腿的事情。
二楼画了桃花妆,穿一身开襟桃花裙的女子笑着将五枚铜钱用红线穿起系紧,抛给小姑娘,“小柳儿,你收了我五枚铜钱,可就要讲对得起这价钱的大事哟,否则下次我就不信你了,让姐妹们一枚铜板也不给你!”
“放心吧,桃花姐姐,我这个新鲜事莫说五枚,就是给五十枚钱,你都不会吃亏!”杨柳将铜钱从地上捡起,放入袖中,晃了晃手里的烧鸡、烈酒、炊饼,“你们稍等一会儿哈,我回家放下东西马上过来!”
女子们一起挥手,还不忘提醒一声,“跑慢点,雪天路滑,别摔着了。”
杨柳点头答应,快步往深处走去。
杨柳家若算起来,其实也是开温汤客栈的,只是规模笑的可怜,更类似与莫毅前世所知道的民宿。
两进的院子,六栋破败茅屋,前院还是篱笆墙。
这样的住宿环境,自然门可罗雀,除了囊中羞涩的百姓和旅人偶尔光顾,平日里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见得到一个客人。
院门开着,小姑娘径直走了进去,高声喊:“叔,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叔,今天有客人上门没?”
屋里传来一阵咚咚声响,一个形如枯槁,跛了左脚的汉子,杵着跟木杖一步一颠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