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战争靠的是兵力,有人说战争靠得是战略、战术,当然,这些都对,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往往被局外人忽略,那就是气势。
这东西看不着也摸不到。但若有机会你亲自站在站场上感受一下,就会发现,什么兵力、什么谋略都是狗屎,只会看到敌我的气势像两股巨浪相撞,唯滔天者胜。
谋略的事是肉食者的事,兵力的事战前已无可更改,只有气势从一开始便就暗流涌动,双方一较高低。
楚虽三户,皆因气势所致,亡秦必楚!
张二光便肩负着折损贝坚气势的重任,倒不是说贝坚气势上输了会赢得更顺利一些,毕竟季白山此次带了两千余人马,对上贝坚二十余人,怎么也不会赢得困难。而是季白山很享受折损敌方气势的感觉,敌我实力悬殊的时候往往爱以“讲和”手段折损对方气势以致于让对方直接认输。
究其原由,也许是因为季白山养的史学家莫有才常常跟季白山灌输某兵法中“不战而区人之兵”的理念。
此役,季白山并未亲自出马,而是派出胞弟季白河督战。莫有才则带着笔杆子相随,旨在记录此役中季皇帝麾下大将如何又“不战而区人之兵”。
张二光几乎都想好了回去之后如何跟莫有才添油加醋,吹嘘自己如何将贝坚的气势如厕纸般扔到地上,又踩又搓。
毕竟,自己身后站着十倍于对方的兵力,先天气势已胜了。
谁知遇上了燕争,一个不在乎兵力的人,或者说战场小白的他对兵力跟本没有概念。
燕争一上来夺走了自己占有的三个垫子,看似夺垫,实则夺势。
有时候,成年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么令人费解,可又着实有用。
现在,燕争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说要送自己东西,张二光不能不要,否则气势再输一成,可就真没脸面跟十倍于对方的兵力交待。
成年人的交流啊。
“小朋友孝敬老头子,老头子自然得收下这份孝心不是?”张二光站了起来。
当所有人坐着时,你站着;所有人都站着时你坐着。只要与众不同,气势自然就容易出来。
确实费解,但着实好用。
张二光悄悄捏了项上符咒在手中,此符由季白山军中道门高手所写,不怕燕争作妖。
“老头子半身入黄土,这些东西现在不见,以后怕是没机会以了。”燕争哈哈一笑,招手唤了阿丑过来,食指一点,从酒壶里引出一个小小的黄色圆球。
这是燕争从二星厉的灵魂里提练出来的,没有酿成厉酒的情绪。
黄色代表恐惧。
燕争看了看圆球,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不给你了。知道你也不敢吃。”
“什么?不敢?”张二光稀疏得眉毛瞪成八字,龇着七八颗歪牙,风从缺牙处呼呼往外漏:“我有什么不敢?季皇帝麾下没有不敢做的事!”
其实张二光并非什么都敢做,只是手里握着道门高人的符咒,心里甚是有底。
“这小球吃下去少说延一纪寿命,不过命不够硬的人吃了不仅不延命,反而难免拉稀闹肚子。我看张老还是想想再说吧。”燕争看着黄球表现出担心的样子,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张二光命不够硬。
“我拉稀?我闹肚子?嘿嘿,老头子我自打记事起上吃猛禽飞虫,下吞蚯蚓地龙,这肚子……”张二光来劲了,别管符咒有用没有,只是肚子能闹,气势不能孬,一拍肚皮道:“从没闹过!”
“那你吃?”
“我吃!”
一个“我”字刚开口,燕争伸手一弹,黄球向张二光大张着的嘴飞去。
张二光吃了一惊,手中符咒亮起一道光芒,但黄球突破光芒还是进了张二光嘴里。
幻觉。
好像一张黄色的布蒙上了张二光的眼睛,燕争惨白的脸也变成蜡黄,丝丝头发化作一条条蚯蚓攀上自己的脸、手、肚子。
蚯蚓往张二光的嘴里钻、肚脐里钻、眼皮里钻,从一切有孔的地方往身体里钻。
张二光狂吼,疯狂的摆着手臂要把蚯蚓拍走。
“哈哈,死老头疯了!”车小驴张嘴大笑。
蜡黄的嘴、蜡黄的牙、蜡黄的舌头,车小驴的嘴一张足有缸大,扑棱棱飞出一群乌鸦啄张二光身上的蚯蚓。
“别过来!别过来!”张二光又挥拳想打掉乌鸦,可太多了。
张二光终于屈服,退到帐篷一角,蜷缩如胎儿。
张二光一眨眼,蚯蚓没了、燕争等人也不见了,满帐篷乌鸦也只剩下一个。
一只一人高的乌鸦在张二光面前伫立不动,如庙中大佛,不怒自威。
“啊——”乌鸦说。
这叫声好像催魂的咒语,张二光捂紧了耳朵,瑟瑟发抖,开始啐啐念:“我错了,我说了谎。我从没吃过带翅膀的东西,更不敢吃蚯蚓,其实我最怕这些东西了,就因为我怕,所以给自己壮胆时就说我吃过这些东西。我害这些东西是因为小时候我妈妈……”
过不多时,天已大亮。
帐帘一卷一闭,日光一扫乌鸦消失。
贝坚和秋果走了进来。
“喝!这不是季皇帝的使者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贝坚轻笑一声依刀而立,与季白山交锋数次,对他的贯用手段也有了些了解,自然知道张二光来此的目的。
张二光恢复了理智,心中余惧仍未尽消,身体不由自主打颤,只看到燕争、贝坚等人围着自己。
完了,气势没了。
“你……你……你玩儿阴的!”张二光费力地说出这几个字。
燕争仍盘坐在木板上,随手捏着灵魂团,对于灵魂中情绪的这种用法,他很满意。
“打摆子了?唉哟,这可是工伤,不知道季白山报不报销?”贝坚假装关心道。
“贝坚!你知道季皇帝的手段,我劝你是投降吧!”张二光颤抖稍止,从怀里掏出一个闪亮的东西,伸手过去穿过燕争的身体按在木板上:“否则让你们所有人,求死不能!”
是一把钳子。
“拔你牙用的!”张二光只有睁着圆眼怒吼道。
脸面尽失,酷刑的威胁成了张二光最后的手段。
贝坚抠了抠牙缝笑道:“我们牙硬。你这钳子不好使。”
“好!好!”张二光又掏出一个物件拍在木板:“这勺子挖你们的眼!”
燕争任由张二光的手穿过自己的身体,笑个不停。
“看不到你正好清静。”
张二光再拍一个物件:“抽肠!”
“我肠子里屎多,臭死一个够本,两个赚了。”贝坚笑道。
“剥皮!”
“我皮可厚,你最好先用热水烫烫。”
……
“你们!你们!”张二光一连拍了多件刑具,环视周边。
燕争满不在乎地捏着灵魂团,贝坚看着张二光怀里期待还有什么新花样,秋果负手冷笑,车小驴满嘴脏话咒骂不止,林蓝满面怒意却毫无惧意,冯千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时捉摸不透。
“好!等着享受吧!我们的手段用完前死了,算我们输!”张二光黔技穷,折不了贝坚的气势,悻悻地向帐篷外走。
一道白光闪过,只见贝坚拔刀出鞘拦住了张二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