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冰连忙照做,穆良娣这才发现,母亲的神色异常,脸色也不再红润,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南宫纽烟这样的人,弹精竭虑,身体怎么可能好呢?
而且这段时间,又听林东阳说了一些家里头的事,桩桩件件都足够让人沉沦。
“是。”
说着,砚冰连忙照做,一个小金色的瓶子被拿出,沉沉的放在手心,竟像是有千斤之重。
“老夫人可要保重身体。”
砚冰小声地说,不打算让穆良娣听见。
“知道。”
“可是老夫人若真要问我这件事,我也的确是回答不出来的。”
“按照你的品性,凡事不抛根究底,又怎么可能呢?女儿啊,既然我想真心实意地接纳你,你也该摆出相应的姿态来吧。”
说着,他叹了口气,“终究因为太年轻,你不明白我的苦心也没关系,可是我也应该知道,这段时间照顾你的人是谁呀?”
南宫纽烟的眼神中,像是飘散过了些许柔情,这么听着,倒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
“您是真想知道吗?”
“我做事从来不含糊,谁对我有恩,我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更何况,我要将人从这里接走,也该有些交代吧。”
果然不出林东阳的所料,南宫纽烟不管怎么样,都想知道他们的背景,这就好办了,欲拒还迎,有时候是更巧妙的招数,能够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又心甘情愿。
“林氏一族,从前是开国元勋,后来遭受战火,在前方力有不逮,终究落寞了。”
“原来是林氏。”
南宫纽烟自言自语,脑海中却在不断搜索相关的情形,要说京城之中,林氏一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真正出名的,倒不是他们卓越的战功,反而是闲散子弟的游手好闲。
这样一个家族,能够被人遗忘,便是最好的结局。
这会子倒是有时间来管一个弃女,可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啊。
“可是据我所知,林氏子弟大多游手好闲,若是真要对你有救命之恩,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难道在老夫人的眼中,非得要是功勋卓越的人,才能够出手相救吗?可是根据我这十几年来的经历,好像事情并不是这样。”
嘲讽又来了,又是这样一句一句伤人的话,南宫纽烟的头很痛,痛到难以自制。
可是他还是要应付,为了将外头等漏网之鱼一个个打了回来,他必须要全心全意的去做,结局是怎么样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过程如何,谁又会管这么多呢?
“好了,我知道你心存不满,可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的,不如告诉我一些最实际的东西。”
“最实际的东西就是,林氏家族虽然纨绔,对我却有再造之恩。”
说着,他的目光微微眯起,“老夫人若真要感谢,必定要感谢东阳少爷。”
“他在外头吗?”
说着,南宫纽烟直起了脖子,一双手软塌塌地交叠在了膝盖上,像是扶不起来的泥人,“在外面。”
“可否让我跟他一见呢?”
“老夫人一来就要和这里的东家相见,怕不是要坏了规矩。”
“我想,他未必是你真正的东家吧。”
说着,南宫纽烟以手扶椅,“要我说,你刚才说话的那些架势,分明也不像是个丫鬟呀。”
“你是什么意思?”
穆良娣突然警觉起来,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缺乏疼爱,若是真有一个可心的人,岂不是好吗?”
这句话可真是恶毒,将自己心里头最原始的自卑给激发出来,是啊,他何尝不希望有个林东阳这样倜傥的男子照料呢?
只是自己配不上,自己这辈子都配不上。
“祸从口出,这是老夫人从小就教育我的。”
“你看看你,我不过是为了你好,在你看来,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说完,南宫咳嗽,声嘶力竭,好像是某种控诉。
“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老夫人却要在这里当做笑话来讲,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心里头都会不爽快吧。”
“也罢也罢,既然你听不懂我的好心,那么就请你去将他叫来。”
“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我们家好歹也是军侯府,若是真要与他相见,于公于私都没有什么不行,可是为什么在你这里,就好像是十恶不赦呢?”
穆良娣一时无法辩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所有的想法,都会首先从林东阳的角度出发,即便知道不合时宜,可是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却总是带着偏袒。
“我没有这样的权利。”
“你既然没有这样的权利,就帮我传达,我想,虽然你没有肯定的权利,但是你也没有否定的权利吧?”
说完,他又转过头跟砚冰说,“如果我们之间的私交不足够让他见这一面,那就请出令牌吧。”
砚冰点头,“是。”
穆良娣看到,符合林冬阳口中的条件已然成熟,他说道,“老夫人这又是何必呢?既然是因为我要与他相见,那就由我来传达,何苦找一个外人来?”
砚冰看到穆良娣已经将自己归为外人,心里头倒是不那么计较,不过是微微往后退,说道,“既然如此,麻烦大小姐走这一趟了。”
走出门去的时候,穆良娣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色,白雪皑皑,从前在他看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萧索孤寂的一面了,可是如今,好像是绝处逢生,就正是应了那一句话,病树前头万木春。
拐个弯,看到林东阳抱着手臂站在那里,“他们果然找你了。”
“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吧。”
林东阳分明是听过他们讲的所有话之后才转身离开的,现在却佯装出这样的状态,也是不想让穆良娣担心。
“自然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你有把握吗?”
穆良娣说完这句话,倒是自己脸红了起来,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的这句话都带有太浓厚的主人气息了,倒像是担心林东阳处事不当,给自己招来祸患一样。
“我有把握。”
“那我还需要一块前往吗?”
“他们是以你的名义见过我的,当然你也要去喽,怎么,你是有什么担心吗?”
林东阳一边说,一边拍着他的肩,“你放心,有我在,必定会给你讨回十足十的公道来。”
心头一暖,是前所未见的暖,在这样的冬季之中,成了抚慰自己的最后途径。
“谢谢你。”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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