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冲撞,甚感歉意。”另一个柔和的女声随声致歉,而事实上明明是对方撞上了自己。
“无意冲撞,呵!你是谁的人?”
尖锐跋扈的女声不依不饶。
“我是前几日应试的仵作。”柔和的女声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仵作啊!这行当还有招子不亮的……”
“凌家小姐又在拿新来的仵作发脾气了。”林慕远远远瞥去,唇角微勾。
龙司寒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就走,他对女人撒气卖嗔之事深恶痛绝,林慕远连忙跟上了他的步子。
“明明是你,踩到了别人的裙子,人家反而跟你道歉,你还不依不饶,真够可以的。”
耳熟的女声传来,两人身子一顿,同时回头。
凌眉皱着脸,从到到脚看了一眼她,“你又是谁啊?衙门哪个司当差的?”
“我是谁,不容你过问,你方才撞了这个姑娘,还踩了她的裙脚,应该道歉的人是你。”
“我道歉?你是聋子么?你刚刚没听到她自己都承认了吗?要来你替她费唇舌?”
“我呢,是干仵作的,从来与死人打交道,总会知道点与正常人不一样的事,人在做,天可是在看的,我就是亲眼见到了你撞到了这位姑娘,就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也是一样亲眼所见你在诬赖他人?”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带着森然,凌眉脸色一变,面色僵了僵,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衙门里还穿着女仵作差服的新人,不知道这个眉目明艳,五官极其美貌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莫非是哪家世家千金?
要知道大周朝不限女子从业,尤其近几年由于出了个金手方歆,惹得陛下龙颜大悦,下令力扬本朝女子的才能,各行各业不得以男女之别来拒其应召,因此女仵作,女侍卫,女商贩等 ,都丝毫不足为奇。
若是哪家千金小姐来衙门当差,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见她周身之气度,眸光之明澈,说不定是比她爹位份更高的官家之女,想想还是别得罪比较好,黑着个脸,“哼,关你什么事!”
她转身离去以后,身边那个柔和的新来女仵作怯声道:“多谢姑娘出言相助,其实没关系的,也不需……顶撞她。”
江夜白十分恨她不争气的瞥她一眼,“你天生软柿子任人拿捏么?明明不是你的错处,你偏要承下来是何道理?隐忍并非不可,端得看人,就这么个明目张胆要欺辱你的人,你还隐忍?”
“她可是凌府的千金,也不过是道声歉,万一得罪了她,倒反而给自己惹来麻烦,退一步……”
新来的女仵作与她正好都是要去仵作司报道的,便一道而行,两人叙着话。
“退一步越思越亏,忍一时越想越气啊!明明有错的是她,为何你要颠倒事实,闷声当乌龟?”
“可她口齿厉害,我可辩不过她……”
“尖牙利嘴有何傲人之处?瞧她这副模样,一副拔了毛的凤凰似的,就差没脊梁骨上插支羽毛了……”
新来的女仵作一脸的惊愕,哑口无言。
林慕远伸手去捅龙司寒,“宁王爷,你确定,这是江家那个蠢拙痴愚的女儿?这辩才……令我倾倒!”
龙司寒眸中闪过锐光,看着那抹身着灰白色仵作常服却掩不住玲珑身姿的身影朝廊后而去,脸色愈发阴沉。
“王爷,离城近郊处有人报案,说是柳氏商铺里发现死尸,死了两名长工。”
有一名差役匆匆前来,向龙司寒禀报。
柳氏商铺?龙司寒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柳氏商铺刚刚开业没多久,做的是各路丝绸生意,建的商铺又大又气派,眼看择日开张,尸体就是今日辰时发现的。”
“命人去查探。”
“是!”
“将仵作司的江夜白带上。”
……
来禀报的差役一愣,眉头间满是疑惑,心想:刚来的一个女仵作,就能去断命案?
半个时辰,离城衙门的差役们便聚在了刚刚建成的柳氏商铺前。
两具男尸横陈在铺子前,尸体上盖着白布,一群衙役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柳氏商铺前站着商铺大老板,柳名元。
江夜白眯着眼看着,掌心狠狠掐在了掌心,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撕了他那张伪君子的脸皮。
他一身儒衫,头发一丝不苟,面容俊挺斯文,神采奕奕。
柳氏商铺规模之大,在离城也是不容小觑的,这间大商铺子是他柳名元的,那商铺上飘着的大大的“柳”字刺绣招牌,说明了他在天子脚下的离城,终究有了自己的产业,日后会扬名立万,聚宝荣华一生。
他这么年轻俊朗,又才华横溢,又能在商业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如此的风光荣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至今拥有的一切,是因为谋了她方歆的财,害了她方歆的命得来的!
圣上从未见过女性在仵作领域如此才能卓著的,赐她大笔金钱,让她购置府邸,让她方歆以一介女儿之身,得享风光荣宠,一时无两!
她毕竟是个女子,也会有怀春之念,得配良人之许。
她干脆凌厉,又行业特殊,并不屑于俗人之流,而柳名元,长相儒雅斯文,言语体贴温存,与衙门的差役相熟,经常前来与方歆见面,时日一久,她便渐渐对他动了心。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是有目的而为之,伺机前来。
他像一条恶狼,披着一张温良伪善的皮,不仅谋她财,还要害她的命。
如今思起以往之事,只觉得他说的那些温存话语,对她照拂的细心体贴,甚至他做得相当心甘情愿的一些端茶倒水之类低下事,都只不过是他别有用心,心中惦念着的是她方歆手上由圣上亲赐的大笔金钱财帛呢!
她与他订亲以后,所有的府邸,财帛便尽数交由他打理看管,他依然不满足,一心想要霸占,因此就要了她的命。
她父母已逝,自然而然在人们口中,财帛金钱府邸,自然是归他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
哈,多么令人遗憾,临近成亲时,娇妻突遭山贼恶手,弃尸荒野。
没有人会怀疑他啊。
他如此的文弱懦雅,又对她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