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蜷着的人将自己缩成一团,她无知无觉,彻底陷在无边无垠的可怕血腥的残梦里。
那样割裂寸寸肌肤,她皮肉骨囊抛尸荒野被野兽乌鸦啃食,她虽重活一遭,可这样的痛苦地没有消失,这样如附骨之蛆的痛楚,将伴随她一生,永远解脱。
片刻无人应,龙司寒皱紧了眉头,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长腿迈向床榻,“江夜白?”
月色如练,自窗棱透户而入,他看见了床上的人,将自己抱成了一个团形,身子不住发颤,口中梦呓声不断,情不自禁,难以自持。
原来她这次只是在做梦。
龙司寒心中一松,淡声道:“江夜白?江夜白?”
陷入噩梦中的江夜白突然间惊怔而醒,那样的血肉受折磨,死里生里重走一遭的痛楚,她恐惧到了极点,迫不及待的寻找救赎,迷糊中感到有人靠向自己,她如同濒死之人,马上将来人当救命稻草般拼命抱住,梦呓般委屈嗫嚅道:“我害怕……”
龙司寒冷下脸,眸中闪过厌恶,重重将她掷开,跌进了靠里的床榻里,心中一片了然,憎厌的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怀中的温暖陡然失去,江夜白彻底清醒。
房内留着一丝清冽干净的气息,透着独属于尊贵男子的清新,如同冷冬里的蜡梅,是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香气。
哦,原来是他。
他又半夜来她房内做什么?
翌日
江夜白进了堂内用膳,发现龙司寒也在,端王妃竟也在,正与龙司寒笑议什么事,一脸的心花怒放。
江夜白眸色微敛,这么大的儿子了,还脱离不了母爱的宠溺,当真是个王府宝贝,果然惹不起。
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难怪养出了一副目中无人的坏性子。
江夜白目不斜视,只当看不见,走过去正要坐下来用膳。
她本不想起风波,可偏有人不放她好过。
一见她出现,端王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江夜白,你每日晨起未免太晚了些,王府不养闲人,你虽然是静王侧妃,可如今桀儿已经没了,你也未能给王府留下一儿半女,如此毫无贡献,王府里可不白养,去,将堂里堂外打扫一下。”
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江夜白的声音在空旷阔气的大堂里显得干净利落,“大周朝有规定,女子地位不弱男子,可出工农仕商,我自立更生,未用你们王府半分银子,二来,我已是寡妇之身,大周朝有规定,可自行离去,是你非要将我强行扣留在王府,依我看来,我更愿意的是你将我赶出王府,不如,你就将我赶出去吧!”
端王妃一张脸僵在了那里,无言以对。
这哪里是她认得的那个江家的傻女儿江夜白,她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她护养的极好的指甲都生生的拗断了,真是祸不单行,刚刚娶进门,桀儿就殁了,更没有料到的是,她竟是如此秉性的人,咬人之犬往往不常吠。
“江夜白!你还真是浑身带刺!你信不信我拔了你这满身刺,拔了你那根能说会道的舌头!”端王妃厉声喝骂。
“不带刺早就被人踩烂了践踏没了。”江夜白冷声回敬。
“来人,把她给我架起来!”端王妃一声令下,顿时家里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练家子手的护院走上前来。
个个额头青筋爆起,那满脸的横肉相比瘦俏的江夜白,一只手就能捏死她似的。
江夜白看了一眼龙司寒。
他正在低头用膳,举止文雅,视若无睹,显然,这类事情在他眼里简直不值得一提。
“宁王殿下,请你告诉端王妃,妾身如今是何营生!”
龙司寒听而不闻,头也没抬,依然是那副漠然的样子用他的膳,浑然尊贵,冷漠的拒人千里。
端王妃冷笑一声,沉下了脸,“给我将她拿下!今日我便来好好教教她,身为静王侧妃,该守什么样的家规!”
“龙司寒,你昨日晚上……”江夜白戛然而止的顿住,一双眼看着龙司寒,语调奇异。
“娘,江夜白昨日参选离城衙门仵作之职,选上了,现在在查一件案子。”他瞬间开口,眸中闪过锋锐的光,面色极为不悦。
任何人都讨厌被人威胁,特别是他这种王室之尊,身份地位显赫的男子,更厌憎威胁逼迫。
端王妃眉色一凝,脸上露出几分狐疑之色,“就她?能当仵作?”
“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不是人人能够了解的。”江夜白将护院甩开,意态神闲的上前,一身淡月白衣衫令她纤腰一折,说不出来的姿态动人,她十分平静的坐下来用膳,她盘中无物,低了低眉眼,从龙司寒盘中拈了块赤玉糕点,娴雅端庄的食用。
……
龙司寒俊颜微冷,刚要去取用糕点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端王妃大怒,尖着嗓音叫道:“江夜白,你好大的子!糕点是我亲手做给寒儿吃的,你竟然敢碰他的东西?”
江家的女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是这样的性子和秉性,自从她那日将她打伤关进柴房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身上都长满了刺似的,一点儿也不是离城江家那个众口相传的白痴懦弱女儿。
“呵,原来是王妃亲手做的,还给宁王殿下好了。”江夜白慢条斯理地把吃了一口的赤玉糕重新摆进龙司寒的膳盘里,她略微弯腰,擦身而过,姿态娴雅多姿,眸光却是半刻也未停留在他身上。
她在朱红大门前站定,回眸来看,一双翦水秋眸里清亮透澈,直盯向龙司寒,“宁王殿下,昨夜你……”
龙司寒俊颜一黑,捏着茶杯的手,险此将茶杯捏碎,这个放肆的女人!
江夜白容貌盛艳,朱唇微开:“妾身昨夜一宵好眠,今日正好精神百倍,可以协助王爷好好的做事。”
王府的佣人何曾见过这等情景,宁王是什么人,何时被哪名女子这样噎得半丝不语,而这个新入府的静王侧妃,也是好胆色,对宁王爷竟是毫无惧色,简直是令人惊异。
所有人都愕然停住了手,暗中互换眼色,王府的风向这是要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