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寒山脉之中有吸食雾气后发生了些许变化的凶兽,虽然不至于像雪原上的雪魔那般嗜杀,但也实在说不上温顺二字。
藏见师兄此刻灵力、神识皆无,三十个呼吸的时间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够。
不过陈曳知道,这应该是师兄最后的底线。
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便点头应道:“好。”
空中有些微风轻轻而过。
物集里的修行人心神始终在紧盯着对面的陈曳以及藏见二人。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先前在屋顶上观看着一切的那位张家鹤姓上客在离去之际,曾轻轻撂下了两个字——
蠢货。
......
......
风城的中央区域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府邸。
府邸之中有许多身披黑甲的护卫来回巡逻走动,戒严的一处僻静庭院之中,很难得的有一棵苍劲的老树。
院里的地面上洒满了落叶,落叶上跪着一个人。
张饮抬头看着老树下站定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老者,眼中有一丝不解。
很快,院里起了一阵风,落叶微微被吹动,鹤上客的身形出现在了院中。
与张饮一样,鹤上客神情恭谨的跪在了树叶上,说道:“是从寒山来的。”
老者原本闭着的双眸微微睁开,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鹤上客回道:“补天局的那两人还有王抱山被一片寒霜冻住了神魂,恐怕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够解开。”
“物集里一共出现了三个寒山的修行人,两位灵韵第六境,一位清弄上境。”
“以境界实力来看,还是藏在物集里多日的那把剑实力最为出众,寒霜也是他的道法,大概是寒山上一位极为出采的天才弟子。”
“另外一位灵韵第六境的女弟子还未怎么展现过实力,但是她的遁法很快,就算是我都追不上。”
老者脸上渐渐有笑意生出,说道:“寒霜应该是寒霜意,灵韵境里能够领会此意的人几乎没有,就算是当年的元镇都没做到。”
“这些年来寒山的内门弟子之中没人展现过这寒意,应该是在山上闭关十年的藏见。”
“你的遁法虽然比较粗劣,但是既然你都赶不上,那她神田灵力运转应该很快,内门弟子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在黑市里见过某个人的柳凄,不会再有其他人。”
“第三个人呢?”
鹤上客继续跪伏着回话,说道:“那第三个修行人曾经我与大公子在巢天小镇之中见过,他的剑法虽然尚稳,不过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在那三位寒山弟子之中最为平庸。”
老者说道:“今年寒山外门之中来的只有高欢和陈曳两位弟子,如果是高欢,应该不会选择从风城的方向往南,那就应该是陈曳。”
张饮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师,为何不让鹤老出手?”
“有补天局以及物集的修行人牵制,想要杀掉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老者摇头微笑,说道:“你在这跪了这么多年,性子虽是跪的沉稳了一些,但还是太过年轻。”
“野火烧不尽的故事难道还不清楚?”
张饮一怔,野火烧不尽的故事他当然清楚。
但是问题在于——这三根野草是长自寒山,如此又如何能够烧尽?
老者看到自己这位学生眼里的不解,便明白了其心中所想,叹气说道:“让你跪了这么多年,现在看来或许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如果烧不尽那座山,烧草又有何用。”
“那座山仅凭老师是烧不完的。”
张饮双膝跪着,神情虽然恭敬,但话语却并不如此。
老者没有因此恼怒,相反还点头回道:“当然。没有谁能够凭一己之力烧掉那座山。”
张饮又低头说道:“那座山外的山更是如此,人再多都无用。”
老者又回道:“这也当然。山,还是山。”
张饮不解,问道:“那为何老师执意不愿出手?”
“只要将那三个寒山弟子杀掉,将今年来幽州的其余寒山弟子也尽皆杀之,寒山数年之内就不会再多派修行人来此。”
老者摇了摇头,回道:“寒山弟子又哪是那么容易杀的。”
张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如果老师愿意出手,这件事情就会很容易。”
老者笑了笑,眼中有些莫名意味,说道:“他们的身上长着第三只眼睛,我又如何出手。”
“不过这样也很有意思,这大概是一盘棋。”
“第一手还未落定,棋子也还未走到棋盒中。”
“当然了,谁又会是棋子呢?”
庭院里的落叶不断,老者慢步徐走,周遭跪着一老一少,仔细恭谨的听着这些意味不明的话。
老者嘴角又忽有无数笑意生出,说道:“我记得你还有两个野心很大的弟弟。”
张饮不明白老者的意思,但还是回道:“两个蠢货而已。”
“所以你很聪明,一直不愿破开诸窍去修行。”
“你从十余年前便想要继承我的衣钵,为此也放弃了很多其他东西。”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如果让你放弃一切,你又是否愿意?”
老者看着张饮问道。
张饮将头叩了下去,额头抵着地面,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说道:“请老师示意。”
老者说道:“成为一枚棋子,我便教你修行。”
张饮没有丝毫犹豫,便应道:“学生愿意。”
风城多年以来的那个传言自始至终便有一半是假的。
风城张家的长子张饮虽是一个天生诸窍不通的人,但从来都不是无法修行。
而且资质也并不像别人想的太差。
相反,他自出生起便已经被这位幽州老者看出,天资之高甚至要在补天局的更夫以及刀鬼之上。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不曾修行。
因为张饮很清楚,若是走了别的路,就很难能够再继承老者的衣钵。
“巢天小镇的白慢原本也是一枚足够好的棋子,他的修行天赋与你相差无几,所以我才打算让你将那位女子娶进城中。”
“让他心怀恨意去修行。”
“可惜,既然寒山弟子出现在了他身边,那么这枚棋子或许也只能放弃。”
老者神情略有遗憾,轻叹了口气。
张饮头低的很紧,对于自己这位老师究竟找到了多少棋子虽然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他去关心。
“白慢一直想要杀我。”张饮低着头突然说道,“为此还准备了蛇鳞的胆汁。”
老者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说道:“那还真的是可惜。”
蛇鳞的胆汁最毒,但唯独需要一点——混于水。
白慢很清楚无论用什么都很难杀掉张饮,就算想要去买一株毒草毒花都会落入他的眼中,所以从始至终少年都不曾将希望放在自己以及林徐身上。
他唯一的后手就是蛇鳞的胆汁。
只要将胆汁放入小镇的那口井。
张饮就必死无疑,因为他在去巢天小镇的这么多次里,除了说话这件事,做的最多的就是喝茶。
在他选择用井水泡自己带来的茶叶时,就会因此被蛇鳞胆汁毒死。
不过井水入毒,同样也就意味着小镇之中的住民很快也都会一一死去。
就算白慢愿意言明,仅靠小镇外密林里的那条小溪生存也是一样的结果,只是刀落下的快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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