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曳的话中透露出了许多意思,即便是在幽州长大的白慢,此刻呼吸也不禁渐渐加重了一分。
两人不断在林间穿行,躲避着从风城物集追来的诸多修行人。
在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
白慢忽然说道:“横山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陈曳看了他一眼,嘴角有些笑意,说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另外一个问题。”
白慢说道:“我确实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去横山城。”
陈曳说道:“没有什么依据,只是直觉而已。”
“至于横山城……那是一个万事皆好的有趣地方。”
白慢说道:“密林里的修行人已经越来越多,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陈曳想了想,说道:“很快。”
......
......
密林里的杀人事并没有发生太多起,白慢的杀意很重,但是陈曳的心境很稳定,尽管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杀的几人里究竟又有几个该被杀,几个不该被杀。
物集里的修行人费劲气力、冒着风险追到这片密林里,用意当然不必多说,所以不管他们的身后藏着一个怎样的故事,他都不会有太多想法。
就像那句话说的——杀人者人恒杀之。
夜色更渐暗沉,密林里几乎见不到任何光亮,陈曳以及白慢刚刚离去不久。
还在追查的许多修行人便突然醒悟了过来,觉得寒山的两位弟子恐怕已经出了密林。
因为林间已经有一会儿未曾听到箭矢声以及人被杀声,也再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身影。
这些修行人很快又想到,既然对方已经不在密林里,那么很有可能正在往幽寒山脉赶去,或许是因为觉得再如何周旋也于事无补的缘故。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既然这两位寒山的弟子开始放弃挣扎,那么这对于他们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密林通往幽寒山脉的出口处一直有几位修行人在这里静静守候。
守株待兔的做法是因为他们料定陈曳以及藏见一定不会在密林里被人抓到或是杀死。
很快,密林里的哗声传来,这几位修行人脸色微变。
去往幽寒山脉的出口已经被他们守住,那么陈曳以及藏见又怎么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逃离?
尽管不愿去相信这件事情,但是密林里十数位正在往外涌的修行人却是最好的证据。
为首的修行人眼神隐晦,示意旁边的数人,让他们先一步赶往幽寒山脉,只要在那两名寒山弟子翻过大山之前截下他们,一切就还有希望。
就在密林里枯树簌簌而动时,从远处的山道上渐渐走来了一个人。
所有准备前往远处那座黑山的修行人都不禁因此停下了脚步。
因为来的那人气息实在太过可怕。
就像是黑夜里来了一道炽阳。
......
......
风城之中冻住更夫,刀鬼以及王抱山三人的寒霜已经解去,但是他们的脸色都有些许难看。
为了趁早从寒霜之中挣脱,不仅灵力有很大的损耗,就连神识都所剩无几,寒霜的世界确实足够可怕,如果先前被冻住的不是他们三人,恐怕早就已经死在了这个世界中。
刀鬼的脸色相较其余两人要苍白许多,因为神识不够磅礴的缘故,寒霜世界对于他的伤害要更甚一些。
“这么长的时间,恐怕那二人早就已经翻过了那座黑山。”王抱山说道。
更夫平静了很长时间,说道:“物集里的修行人少了很多,他们一定不会太过顺利。”
刀鬼说道:“在风城等?还是回三蚕城。”
更夫突然说道:“灵韵境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强的人。”
刀鬼知道更夫说的是藏见,也知道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这样的人既然来到了幽州,那么就一定会有无数事情随着发生,等待或许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刀鬼默然,心里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灵力汹涌如海,神识磅礴一片,道法玄妙,神魂凛然,灵韵境里确实从来都不曾见过像藏见这样的修行人。
如果是放在那年之前,他也一定会觉得藏见就是灵韵境里最强的修行人。
不过现在的刀鬼却只能说道:“他很完美,但无法做到最强。”
更夫知道刀鬼遇到过天南风雪楼的沉舟,也知道刀鬼这两个字的由来,只是除了刀鬼以外,幽州并没有其他人与那人比过刀法,也没人见过那人的刀法。
所以更夫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灵韵境修行人能够做到比藏见更强。
刀鬼又接着说道:“那座山上还有两个人。”
更夫的脸色突然微变,刀鬼的意思很明确,既然现在像藏见这样的弟子都来到了幽州,那么寒山上的另外两名弟子又会在哪里?
修行界最惊才绝艳的三位年轻修行人之一,与天南风雪楼的沉舟、天水宗的朝暮齐名的夏虫。
还有那位虽然名声在天南不显,在北国也并无太多人知晓,但却能杀死衣襟的元镇。
更夫叹了口气,说道:“他的神田已破,注定会返回横山州,就是不知道夏虫和元镇会不会来到幽州,尽管大人一直想要见见这两人,但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
......
从那座黑山另一面翻山越岭走来的修行人,渐渐来到了密林之前。
他的双眼平静,面色淡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举动。
密林里所有的修行人目光都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之后便很难再转移,隔着三尺距离相对。
走近之后,这些修行人便能稍微清楚一些感知到了那人的境界,或许也是因为后者从来都未曾想过要遮掩什么。
那气势过于可怕,却并不是在于寸法之境的修为,没有人能够想明白自己心中那股深深的惧意到底来于何处。
很快,就有人警惕问道:“你是谁?”
那人静静横扫了一圈,目光却依旧没有生出什么变化,说道:“你们想去哪儿?”
他的声音像是许久都未曾说过话,有些干涩、拗口,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人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有些人疑惑、有些人畏惧、有些人杀意渐生、有些人想转身离去。
林间突然来了一道风,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却没有拂面而去。
之后,在小径、在路边、在溪岸、在夜色下。
无数修行人的尸体开始纷纷倒下。
鲜血流入小溪。
晦暗去往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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