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大街去往那座铁山的路程并不遥远,在此之间,仍然有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从远处、暗处望来。
发生在那处幽深庭院里的事情无人知,所以即便张庶和张季都已经死去,分属于他们二人的修行者依旧在尽职尽责。
倘若陈曳没有出现的话,这场争斗最后应该是张饮的胜利,因为尽管这些幸存的修行人大多都属于张庶,可他终究是最先死去的。
张季在城中的安排还有很重要的一环,那位面目慈善的行医先生。这原本就是他用来准备要挟敖歌的手段,后者当然也十分清楚,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一剑斩死。
除此之外,还有风城张家的长媳,还在城外拼杀的何苦与那名修行人等等。
风城之事若是细看到这里确实还未结束,不过剩下的都是一些琐事。
陈曳也很想看看,若是交给白慢的话,他会如何选择去做。
如何救城、救人,又如何杀人。
这是这位幽州少年在入寒山之前的最大考核。
......
......
庞大的锈迹铁器山出现在眼前。
一位背着缺角铁斧的苦汉正欲走过之时,眼中有些很警觉的味道。
眼前的这二女二男停留在铁山前的时间有些超出他的预计,而对方那不断扫视打量的视线更是代表着某些威胁。
他停下了脚步,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说道:“这里常有破碎的刀斧跌落,实在很危险,各位公子小姐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的好。”
陈曳看了这位苦汉一眼,发现对方的表情看着确实很是真切,然而这句话的问题实在太大,于是说道:“其实这么说并不如威胁来地直接。”
苦汉笑容依旧,说道:“我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陈曳说道:“我想来看看阵基。”
苦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很快,他便沉默着佯装低下头去。
电光火石之间,这位苦汉又突然一手摘过后背上的断斧,两手竖握地向着陈曳狠狠砍去!
他的境界确实不高,只是清弄中境而已。
他的攻击也并不突然,只是有些狠辣罢了。
基础拳式里有一手捞月落,陈曳面对着那一斧砍来,仅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在斧风之间侧闪而过,然后起手以这一式捞月落。
苦汉被击倒在地,面目表情还未发生什么变化,又很快长啸了一声!
紧接着,铁山旁出现了极多的苦汉。
......
……
寒蝉凄切,蝉鸣本就是夏虫在听过数百乃至数千遍寒蝉凄叫后想出来的剑法。
就像很久以前说过的,她最喜欢也最擅长将一切事物都糅合进剑法之中。
于是这门剑法去除了寒蝉的寒意,极致突出一点:寒蝉凄切的叫声。
铁山旁有极多的苦汉,却没想到也有极多的神田。
但这对于夏虫来说都一样,又实在有些无聊,就像脚下出现了蚂蚁,一只蚂蚁是一脚,无数只蚂蚁同样也是一脚。
不过她没有杀人,因为在她出剑之前,陈曳就已经先一步开口阻止了。
夏虫有些不解,看着被陈曳最先击倒在地的苦汉更是如此,说道:“这些是属于张家的修行人,如果不杀尽,风城以后还会有麻烦。”
陈曳点了点头,说道:“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夏虫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旁边的柳凄以及白慢同样将疑惑的目光投来。
陈曳接着说道:“太多了。”
夏虫一愣,接着问道:“什么太多了?”
陈曳说道:“修行人太多了。”
“这些苦汉能够被你的剑法困住,说明他们都有神田。也就说,他们都是修行人。一个不大的风城,张饮是如何培养出这么多修行人的?难道你不奇怪吗?”
夏虫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群清弄境的修行人,横山城每年都会出现很多。”
陈曳无奈的一笑,还未说什么,一旁的柳凄却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师弟的意思是,这或许与风城的阵基有关?”
“可是,阵基在哪儿呢?”
夏虫一脸茫然地扫视了四周,除却那座铁山之外完全没有感应到任何奇怪的气息。
过了片刻儿,她又有些惊疑地说道:“难道阵基真的在这座铁山里?可是除了那些微弱的灵气之外,并没有其余的味道啊。”
陈曳说道:“不如把这山斩开看看吧。”
这句话落下,夏虫奇怪的发现其余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柳凄更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师姐,你还在等什么呢?这里除了你之外,可没人能做到这件事了。”
夏虫忽然有些后悔来到风城,将铁山斩开确实是只有她能够做到的事,但问题在于,这件事情太累也太麻烦了。
那些铁器虽然生锈、破损,但并不乏以往的灵品,更何况,在这座铁山里岂止是千把、万把铁器。
数十万把铁器堆成的铁山,简直可以说是一件上等的名器。
......
片刻过后。
夏虫一边愤愤不平地御使着那把四四方方的黑色宽剑斩下,一边听着旁边那些虚情假意的关心。
“师姐,还差一点,要不先歇会儿?”
“嗯,其实这事也不着急,可以吃完饭再来。”
“夏虫前辈的剑真厉害啊。”
伴随着又一声的砰响。
铁山被宽剑斩落了无数铁器,露出了一个狭窄、幽深的黑色洞口。
夏虫收剑而立,尽管已经斩了许多次剑,神情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看着这个出现的洞口说道:“原来真的在这里。”
陈曳看了一眼洞口,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说道:“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
......
铁山里的光线几乎算是黑暗一片,但洞口处的空间却要比陈曳想象得大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不知从何处吹拂而来的微风。
夏虫走在最前面,灵力自照,开始生出一团火焰点亮四周,黑洞里的一切都逐渐清楚了起来——
四处皆是厚重的铁壁,看似毫无缝隙却又有微风在洞室里不断流转,正中有一口青井,旁边的铁栏锈迹斑斑,显然很久都没人再进来过。
同时,伴随着微风渐重,似婴孩哭泣般的声音开始响起。
夏虫将神识落入到那口井里,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微妙之处,先前在铁山外丝毫感受不到阵基的原因也是在于此。
阵法的阵基当然需要灵力,像是黑山的阵法便是以黑山为阵基,而黑山之底便生有一条灵脉,所以它百年不息,千年不止。临天阵的灵力来源其实是大雪原的寒气,因此城主府的那扇门才会如此难以打开。
即便是铁马当心的体魄也需要小心翼翼。
而铁山里的这口痛哭井却不同。
它并不以灵力滋养运转。
陈曳走到了井旁,向着幽深的井中望去,婴孩痛哭的声音越渐变大。
暗沉的井底看不到井水的存在,但洞室中的风便是从这里传来。
夏虫神情微异,说道:“难怪在外面感受不到这处阵基,也难怪需要这么多的铁器。”
陈曳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柳凄解释说道:“这口井应该是以无数人的神魂来维持运转,因此在外面根本无法感受到阵基的存在。只是这样的方式又缺少灵气,所以才需要这么多的铁器。既能当作障眼法,也能帮助稳固阵基。”
“而且,”夏虫顿了顿,说道:“这些被拘于井中的神魂应该都是那些苦汉的,井中既然有风,那就说明还有小阵,或许还有帮助修行的效果,也难怪那些苦汉都听命于张饮,仅凭他们是破不开这阵法的。”
陈曳想了想,问道:“那你能破开这井中的阵法吗?”
“能,”夏虫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会有几个问题。”
“第一,我只能强行破阵,所以是否会造成这些人神魂的损伤我并不清楚。”
“第二,阵法如果被强行破开,那些被拘束的神魂会在一瞬间回到他们各自的身上。”
陈曳暗自叹了口气,很快就想到了这样布置的用意——
如果不懂井中的阵法而选择强破,就等于破坏了风城大阵的阵基。
如果不破,阵基就算在你眼前也依旧无法将神识落入其上,变为己用。
陈曳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如果破开井中的阵呢?是否有办法将这阵基维持运转的方式变化一下,以这些铁器来提供灵力呢?”
夏虫想了想,说道:“这个办法应该可以,但同样也有一个问题。”
“之前这处阵基是以许多修行人的神魂为主、铁器里的灵力为辅才能不断运转。如果将神魂放去,那就只剩下了这些铁器,要知道越是庞大的阵法就越需要磅礴的灵力。”
“尽管这是一座铁山,但因为大多数都是锈器的缘故,想要提供维持大阵运转的灵力也会有些捉襟见肘,甚至能不能撑过一月时光都会很难说。”
这与陈曳原本的设想有些改变。
最初,他是想等风城事了,将阵基易主之后再开启大阵。这样即便这边三人离去,但是白慢还有风城的阵法。只要阵法还在,即便是解意境的修行人想要破阵也是一件难事,也就不用怕可能会袭来的修行人。
只是现在却有一些变化。
或者无法开启大阵,或者只能维持短暂的一段时光。
这是风城之事的最后一个难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