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绿的突然离去在晁笋看来是一件无比奇怪的事情,但在林叶看来则要极为正常。
聪明的修行者对于自身的认知往往要比别人来的更为客观以及准确一些。
在晁笋看来,尽管寒山元镇的道法无比玄妙,但她毕竟是采红衣,又岂会轻易言败?
但事实上,林叶知道藻绿确实输了。
藻绿自己也很清楚这件事。
元镇的第二道身影出现的时候,当时无论她还有什么藏着的杀招或是后手未用,那分意外的停怔就已经宣告了她的失败。
如果不是她当时恰恰决定要离开的话,恐怕之后就不只是简单的受伤而已。
林叶默默看着那道站在林间的白衣身影,看着元镇那平淡如水的神情,眼里很快就流露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记得还在寒歌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师傅点评过——
夏虫在剑道上的天赋很高,自创的剑招已经颇有一些世上最顶尖剑客的风范,确实是修行界难以一见的天才。
补天局的采红衣修炼古老的三蚕道法,道法诡异、凶险,本身破境速度也很快,杀伐果断,与夏虫相比也不逞多让。
阴影的出剑确实快,尽管剑道修为与剑招都略输夏虫,但只凭剑法与遁法两快,便足以弥补前两项劣势。
但是在北国年轻一代的修行人里…….如果真正要比,他们三人却还都输元镇一线。
换句话说,在高浊的眼里,北国最强的年轻人是元镇,甚至未来最强的修行人都有可能是他。
而当时,自己和年龄尚幼的高欢对此还都有一些不服,心中无法对那个陌生的名字产生任何一丝敬畏。
直到此刻。
先前关于萤火的画面开始不断在林叶的识海里回闪。
那些扑闪不定的光。
那些被轻易断裂的丝线,
那道气息和相貌完全相同的第二道身影,还有藻绿最后的狼狈。
这些画面一一闪过,林叶不禁在想,如果换作是自己的话,又会如何应对这种玄妙、复杂的道法?又该如何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寻得一线胜面?
怔然许久,一声轻叹。
林叶眼神慢慢清明,轻声说道:“不愧是寒山的元镇。”
丝线已经消失,元镇的第二道身影也在消失,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化作了淡淡的白烟渐去。
晁笋看着这一幕,眼中又流露出了一些震惊的神色,心里想着先前那一幕不是幻觉?世间还有这样的道法吗?
白衣着身的年轻人只是笑了笑,从怀里再度拿出了那卷简册,极为专注、认真的看着,然后慢慢朝着梅里雪山的方向踏步走去。
补天局的煞血阵,狰狞的血海与尸山。
那些世间肮脏污秽的气息就像是遇火一般开始消融,全都消失在了光里,藻绿留下的手段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笑话。
而元镇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此处。
......
......
梅里雪山十数日以来的浩大异象终于落下了帷幕。
灵气汹涌的程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正置身在大海的深处,任何一道惊起的大浪都有可能将自身小船掀翻,甚至已经有些修行人在心里萌生出了退意。
雪山天顶的变化几乎是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那些落下的雪花,平原上的积雪都在慢慢消失,最后变成了一大片土黄色的地面。
雪山大阵的气息经过最早的反弹后开始回升,此刻却又不断被削减了威势,几乎可以算是自立阵以来的最低。
高浊与萧索算是站在平原最中心位置处的二人,对于这番变化自然感受最深,心里清楚知晓柳羿很快就出现,到时候对方隐忍千年的目的就会彻底公之于众。
幽州千年以来的局面也将迎来改变。
“赵长老,你先回寒歌城吧。”
高浊的声音突然在识海里响起,赵行尸微微点了点头,身形很快飘动,成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离开梅里雪山的解意境大修行人。
与经世境大修行人的一战,除却极少数解意境中最强的修行人以外,其余之人完全没有插手的可能,赵行尸先前来此也只不过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是否是真。
此刻在感受到雪山大阵的变化之后,他已经很清楚,柳羿必定就在此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只需交给高浊和萧索即可。
柳羿还有两位境界同样高深的弟子,虽然不知藏身在哪里,但是在寒歌城缺少高浊坐镇的情况下,自然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那些在幽州历练的寒山弟子同样也极为重要,如果在他们抵达寒歌城后,玉牌还未能够有所反应的话,那也就说明柳羿剩下的两位弟子抱琴和守书应该不会再现身,幽州一事就将完全落在雪山天顶的一战上。
只是,柳羿究竟在想什么?
像他这般的修行人会如此简单的将胜负托孤在最后一场战斗上吗?
御物飞行在罡层上的赵行尸心中闪过很多疑问,但终究只能是轻叹一口气,往寒歌城的方向快速赶去。
......
......
雪山的山脚底下。
“要变天了。”
高欢看了一眼雪山的天顶后说道。
陈曳的目光也紧接着投去,雾气散去之后,那里的天色确实正在慢慢阴沉,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雪山的变化清楚的映照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尽管大阵的威力在此刻降至了最低,但是一直有股压抑的感觉沉闷着无法散去。
林叶和藻绿之间的胜负他们未能知晓,自然也不会清楚一位与他们算得上是关系密切的年轻人正在从望南涧来到梅里雪山,并且,很快那道捧着书的身影就再度消失在了来此的路上。
或者说,是气息的消失。
采也的伤势在解开神魂的束缚后就在慢慢好转,神田的灵力借着雪山此刻的变化也在以一个很快的速度恢复,唯独识海中神魂的受损难以解决,因此脸色显得有些过于苍白。
她的目光也在静静的望着天顶,神情有些微异。
没有雾气遮挡的天光暗了。
自北方的天空里飘来了一道阴影。
恰至此时,雪山的天顶上却迎来了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