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总是让人莫名地困的。
只是还是要早起的。
安如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首饰盒——里面的东西不多,却有一些算是名贵的。安如是斟酌了一下,便是拿起里面的一支金簪塞进了怀里。
天还在下着雪,略是有些蒙蒙亮。
安如是拿着竹篮,撑着伞出了院门——守门人对这件事情,倒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默默将门打开一条小缝,然后让安如是出去了。
这雪才刚下,地上没有多少积雪,可却冷的慌,安如是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这一口热气在空气中变成了一片白。
……
走到集市之中,便是先去当铺把金簪当了。
拿来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几块散碎银子,便是走往集市里头——这相府的三小姐竟然还要像市井妇人一样,自己出外买菜,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只是这样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安如是走向一个老大娘的菜摊,见是安如是来了,那大娘眉眼笑看,便是对安如是招手:“你来了,许久都不见你来了。”
安如是对那大娘笑笑,在那位大娘摊位上买了好些菜。
那位大娘的摊位不算是最好的,只是安如是每一次都是到她的摊位上来买。
将那些菜装好,放入菜篮子之中后,安如是正要走,却被那大娘拦住了:“你且等等……”
安如是有些疑惑地回头。
却发现那大娘手里拿着几株梅花。
“这是我院子里的梅花——我那老头子还在的时候栽下的……”她将那梅花放在安如是的篮子之中,如此说着。
梅花清香,让人欢喜。
“多谢。”安如是对那大娘说了这样一句。
此时倒是那大娘显得有些局促了。
——虽然安如是常来买菜,但她也是有些耳闻,说安如是相府的三小姐,且安如是出来的时候,总是不与他们说什么话的。
可今日,却笑了,非但笑了,还说了一声谢。
那大娘看安如是这样,也是欢喜,才上前向安如是搭讪,还送了几株梅花。
出了集市之后,安如是才发现今日周围的人,似乎有些多。
她心里,默念一声:来了。
便是快步向前走去,这条街上这个时间,常常是冷清的,可今日这道路两边,竟是左右众人夹道欢迎,甚至还有几位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混迹在人群之中。
更甚至……
安如是眼尖一看,竟是她的两位“好姐姐”,也混迹在这人群之中……
她默默往前走着,沿着道路往前走着。
这集市离城门口略近,人群都集中在那里,可走的远了,这人群也是少了。
她略略是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那一群队伍,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了过来,为首的,骑在一匹黑色的高马之上,星目剑眉,鼻梁高挺,脸色虽是有些黝黑,只是却掩不住一股男儿风气。
此时大约二十岁,却已经在战场上赫赫有名,乃是大赤有名的“战神”,亦是这国家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姓爷。
所谓的国姓爷,便是建了不世之功之后,帝君所给的赏赐。
虽是比不上真金白银实在,可这,却是无上的功勋。
可安如是却觉得,也许只是因为帝君寂寞了而已——毕竟这王室之中,除了他,竟没有一个姓秦的人了,非但是一个姓秦的人都没有了,甚至这王室之中,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只是这一切,并非是别人的原因,而都是帝君自己的原因而已……
帝君秦锐真十八岁那年,杀死了老帝君与老皇后,甚至连自己的兄弟姐妹,后宫的一干妃子,也没有放过一个,统统死在了他的刀下,成了这刀下之鬼。
——自然,对外界都是说因病暴毙而亡的。
可这大臣们,并非是傻子。
哪有什么疾病,能让这皇宫之中,除他之外的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间暴毙而亡呢?
只是……却没有办法……
除了他之外,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再登上帝位了……
——只剩下他了,那皇位,还能是谁呢?
于是,他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帝位。
只是站的越高,越觉得寒冷。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谁都是懂得的,只是……没办法啊……
路都是自己选的。
这是后来,当安如是当了秦锐真的皇后之后,秦锐真对她说的话。
那时候,她已经逃无可逃了。
四肢尽断,被缝住眼睛,弄哑喉咙,仿佛被瓷娃娃一样捧在手心之中——听着秦锐真的话语……她听到了无数的秘密,只是没有一句,是可以对别人说的……
而在秦锐真眼中,是极为佩服这个男人的,这个叫秦柯的男人的——只是虽然是欣赏,却也怕着……
这个男人,是最有可能触及到秦锐真皇位的人,也就是有能力与秦锐真势均力敌的人……而往后,安如是是会进宫的,进宫之后,若是有他的庇佑,必然是最好的……
今日,他是算准了秦柯回朝的日子,就在这里等着对方!
待到两人距离还有几步距离,安如是慢慢走了起来,便是一下子从街角窜出,因时躲闪不及,便自然而然会和秦柯的队伍碰上。
而秦柯的马,自然是不快的。
安如是跌倒在地上,蓝中的食物撒了一地,而且手也擦伤了……
秦柯果然从马上下来,将人扶了起来……只是当她握住了安如是的手时候,却发现对方的手,竟然冷的仿佛是冰块一样。
“你没事吧?”秦柯关切地问。
安如是摇摇头,回答了一声:“没事。”
而后,便是一门心思去去捡掉在地上的菜——她今日买的,都是一些禁摔的菜,所以大约拿回去之后,都还可以吃。
见安如是这个样子,秦柯竟然也低下头,帮安如是捡菜……
秦柯后面的大军有些面面相觑,只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将菜捡完之后,秦柯才发现安如是手心流血了,便是拿出藏在怀中的干净帕子,帮安如是包扎了起来。
——这倒是让安如是意外。
只是更意外的,还在后头。
那秦柯非但帮安如是包扎了伤口,更是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安如是身上。
安如是一愣,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的表情。
“多谢。”安如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在这寒冬之中,分外温柔。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一见到你,就有些熟悉。”这真是很老套的开口方式了,只是秦柯却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只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子,可却真是格外熟悉。
——仿佛在梦里见过。
安如是笑笑,并不说话——前世里一向严肃的国姓爷,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若是谢,也不要谢了。”见安如是笑,秦柯也略是有些局促,便是从安如是的篮子里拿出一株梅花,“这梅花,就权当谢礼了。”
说罢,便是跨上高头大马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