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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铛”的一声，负责青龙台的官员已经敲响了钟鼎。

“青龙台胜负已分，66号宋达叔胜。下一场，71号镜太上对72号天刀，即刻签生死状上台！”那官员一边宣布结果，一边吩咐下面的人换掉香烛，重新插上一根，开始计时。

竹枝染走过去，在生死状上签字画押之后，提起自己的银枪，跳上了青龙台，那鬼面人在另一边同样盖上手印后随后也背手提刀，跳上了台。

鬼面人一上台，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已经有人在议论了：

“神经病，大白天带什么面具。”

“真的耶，太神奇了。”

负责裁判的官员用两只手分别指向了两人边上的兵器架：“请选手放好自己的兵器，挑选称手兵器。”

竹枝染没有动。鬼面人也没有动。谁先动就意味着谁怕死，谁的气势就输了一筹。若是两人都选木兵器倒也罢了，若是自己选了，而对方不选，那首先就输了三分气势，竹枝染本意并不想以性命相博，但他注意鬼面人很久了，依自己的判断，这种人没有可能选木兵器，既然如此，自己断然不能示弱。

竹枝染本是个从生死边缘阎罗殿前走过一遭的人，血和死已经不能让他恐惧和退缩，他并不怕生死相博，只恐自己会输，将不能重振竹家，无颜回到枫雪，面见冰清。

那裁判官员一看，想来都是准备生死相博了，却又见两人都不说话，遂问道：“那是不换兵器咯？”

见两人仍然面无表情，都没有说话，却又没出手的意思，又道：“本官提醒两位，时间只有半炷香。”

那鬼面人左手背手拿刀，伸出右手，作出了“请”的手势，却甚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轻视。竹枝染没有动，冷冷地站在原地，用冷笑来回应这种居高临下的主动。

台下开始议论纷纷，有的已经开始骂了：“妈的搞什么？一个呆若母鸡，一个大白天扮鬼。”

“这你就不知道了，高手过招，气势不能输，输了气势就输了一半。不搞特别一点出不了名头。”

“有道理！记得去年古龙大人主持这预赛时，上官金虹和吕凤先比武，吕凤先就是输在气势上，两人一招没动，吕凤先直接认输了。”

“前年，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比武之时，两人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站了很长时间，来来来，我们打个赌，一百两，我赌那个拿银枪的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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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青龙台，而主席台这边，主持比武的蒋大人也不由把注意力移到了那边，完全没注意有人到了自己的旁边。

柳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特别强的人吗？”

那蒋大人正盯着青龙台，当是自己的随从，随口道：“吵什么。”

话刚一说完，他立即感觉有什么不妥，偏过头来，一看是负责主考、位高权重的奉常府府尹、亚卿柳极，旁边竟然还有宗正府的府尹、上卿寒彤，惊得当场单膝跪地施礼：“下官蒋景色拜见宗正大人，拜见柳大人！”

寒彤“嗯”了一声，柳极也微微点头，将他扶起。柳极乃天地会武主考，过来看看到是不算异常，倒是宗正府的寒上卿居然也来了，倒是出了蒋景色的十分意外。

“两位大人日理万机，竟抽空来看外围赛事，令下官深感惶恐，方才注意场上比武，竟不知两位大人驾临，未能远迎，请恕罪。”

寒彤随口道：“老夫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不必如此，”柳极则微笑着连连摆手，又问道：“这历届会武啊，外围赛比正式比赛更精彩，宗正大人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样，有特别出色的人吗？”

蒋景色一听，当即明白过来，每年天地会武，各府都希望从中挑选一些人才，文试通常是丞相府、三钱府先挑，其次才是其他府部，武试通常是先由将尉府、奉常府先挑，其次提刑府要补充人才，最后才轮到丞相府和宗正府、三钱府这些府部，当然也只能挑剩下的了。

这一次，宗正大人想来是准备直接从外围赛抢先抓人了。蒋景色知道不能糊弄，恭敬答道：“倒有好几个武艺比较出色的，下官这里略微有记载，13号的冷堂、46号的杨佳江、51号的鹤笑天、137号的霍光，都赢得非常轻松。”

随后，蒋景色用手指了指青龙台：“另外，青龙台那个带鬼面的，实力非常强，不瞒两位大人，昨天此人，对下官的一个当值小吏拔刀，速度之快，下官竟没有反应过来。”

柳极呵呵笑道：“你小子，准是又默许下面的人收人报名费了。”

蒋景色知其并无责备之意，笑道：“历来的惯例而已，下官不敢破坏规矩，免得报名人员过多，不过这个鬼面人，下官倒还真没敢收他的银两。”

“哦？”柳极大感兴趣，“能让你这个武状元输了气势的人，那得陪宗正大人好好看看了。”

在青龙台下，早已经不耐烦的围观者已经纷纷开骂，台上两位主角也过谨慎了，一人微进半步，另一人便微退了半步，你试探性挪半步，他也挪半步，双方换了好几次位置，但距离仍然没有变，如此双方试探了几次之后，如今都索性不动了，负责裁判的官员看了一眼站在场中陷入了僵持了的71号和72，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本官提醒两位，半炷香已经烧完四分之三了。”

竹枝染并非不想出手，可那鬼面人就那么背手站在自己对面，又看不清楚他脸，仿佛他全身都是空门，可似乎又无懈可击，他见过对方出刀的速度，那样的出刀速度，胜负恐只在一招之间，若是一招虚实判断错误，只怕自己就成了刀下鬼了。

鬼面人原本很轻视对面，却见此人一上台气势与自己争锋相对，当下也不敢过于轻敌。

两人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那半柱香，确实只剩下一点点了，都有了担心，却又暗暗高兴，因为时间越少，迫使对方想取胜的心思就越重，就越容易犯错，若胜负只在一招之间，就看谁先没耐性了。

其他三个比武台都已经结束了，蒋景色见两人仍然没有动手，无奈对旁边的主考柳极道：“大人，看来此两人已经陷入了心战对抗，现在谁都不愿意先出手。”

寒彤怎么看也莫名其妙，不知为何不直接对打，而是心理对抗，便问这个柳极：“柳大人，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宗正大人，听下官给你细细解释。”柳极知道寒彤从未握过刀兵，对此一窍不通，自然不会明白，便为他注解：“在双方实力都非常强的情况下，胜负可能只在毫厘之间，所以存在智取的可能性，且不低。像这种情况，跟兵器本身特点有很大的关系。大人您看，那个带鬼面的人用的刀，对面那个用的是枪。”

寒彤顺着柳极手指仔细一看，果然一人使刀一人提枪，但他还是不太懂，这时柳极继续为他解释道：“枪在十八般武艺中比较难学，但崩、点、穿、劈、圈、挑、拨，变化莫测，有兵中之贼的美称，俗说：年拳，月棒，久练枪，指的就是这个意思，若是高手，收放极快，防不胜防。”

寒彤听其这么说来，虽然不是很懂，觉得有意思：“刀呢？”

“而刀剑乃短兵器，以速度见长，但攻击距离有些劣势，以当前两人所维持的距离，遇长兵器刀不宜主攻，适合抓对方的漏洞，防守反击。这两个人显然都非常清楚兵器之间的细微优劣差别，那个拿枪的故意不进攻，在等对方先暴露自己兵器上的劣势，而那个鬼面人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也不出手，结果两人僵持了下来，变成比耐心了。”

柳极深入浅出的解释，寒彤似懂非懂：“那，他们就这样僵持下去？嘿嘿，船上人不急，这可要急死岸上人了。”

“大人您别看这两个人都不动，其实双方都不轻松。”柳极一边跟寒彤解释，一边问旁边的蒋景色：“有没有鞋子之类的东西？”

蒋景色愣了一下，随即招呼上来一个兵卫过来，命令他：“把鞋子脱了。”

那兵卫“啊”的一脸错愕，云里雾里，忙将自己的鞋子脱了。兵卫光着脚走下去之后，柳极伸手捡起一只鞋子。

寒彤一看，堂堂亚卿，居然去提一个兵卫的臭鞋子，大惊：“柳大人这是要。。。。。。”

柳极哈哈大笑，“下官这就帮这两个人一下，免得误了时辰，两个都淘汰了。”

蒋景色：“下官来就可以了。。。。。。”

“不碍事，”柳极掂掂重量，稍微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手臂一挥，将那鞋子朝着青龙台的方向高高的抛上了天空，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在了木架上，然后反弹到了竹枝染和鬼面人之间。

说时迟，那时快，台下众人不知哪里突飞来一只鞋子，正想开骂，只见本来雕像般的两人突然同时有了动静，几乎只是瞬间，两人的身影交错，铿铿两声，一错而过。

然后，鞋子落在了地上。四周一阵惊呼，一些原本等得不耐烦的围观者大呼郁闷，刚一低头说句话，决斗竟然结束了，可变化太突然，两人出招太快，纵然是一直盯着比武台的人，竟然也没有人看清楚究竟谁赢了。

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突然，竹枝染一手撑着银枪，一手捂着肩胛处，腿一软，跪倒在地。当他把手移到眼前，指缝间一片殷虹血迹。

那裁判官员上前确认了一下，向主席台高喊：“禀大人，青龙台有了结果，72号天刀胜。”

柳极呵呵拍了一下蒋景色：“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没收此人的银票了。”然后与宗正大人闲聊着走下了高台，在一片笑声中离去，招贤台恢复了平静，仿佛两人从来都没有来过。

青龙旗在风中飘扬飞舞，台下一片呼声，竹枝染呆立在青龙台上，不能置信，嘴里发出喃喃自语，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失去了，整个世界一片清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不可能。。。。。。”

他在意念中想象了一百次，想象鬼面人负于背后的左手挥上前，右手瞬间出刀的动作，可鬼面人竟然刀未出窍，直接左手连刀带鞘，只是顺着自己的枪侧旋欺身而来，便败了自己，若是刀锋而不是刀鞘划过自己肩胛，此时自己早已经是一个死人。可正因为自己还活着，自己输得才惨，惨得让竹枝染难以置信，他输给了对方的左手，连刀都未能让人出鞘，一招而已，自己败了。

那鬼面人看了一眼茫然的竹枝染，以胜利者的姿态轻松向台下挥一挥手，兀自走下台去。

台下，再次爆发起了一阵呼喊：

“鬼面！！鬼面！！”

“天刀！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