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身后传来的厉喝唤住的商粼一时顿住了脚步,心中的想法也被打断,面上带着困惑转头看向了那喘气从地上爬起的廖邵卢。
望着廖邵卢那紧皱在一块的眉目,商粼内心更是想不明白了。
那药袋确实已经交到他手上了啊,难道马厩生从里面拿走了什么?
商粼只能在内心当中如此猜测道,但当他还在认为是马厩生在其中作祟时,那从地上爬起来的廖邵卢竟直接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就对商粼一顿呵斥!
“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廖邵卢愤怒的声线已经沙哑得不行,但说话的字眼还是格外铿锵有力,让旁人难以反驳,更是将眼前的商粼直接吼住,愣在了原地,懵了。
看着一头散落的灰白发丝间,廖邵卢那愤然的眼神不似开玩笑,商粼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认真的在训斥帮他夺回了尊严和药材的自己。
“你什么意思?”
面对举动堪称怪异的廖邵卢,商粼的表情也肃穆起来,语气冰冷地反问一声。
听到商粼还理直气壮的反问,廖邵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竟是将商粼辛辛苦苦夺回的药袋直接摔在了地上!两只枯手揪起了商粼的衣领,将自己那已经扭曲狰狞的脸贴近他,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落在了商粼的耳中:
“我不管你这身武艺从何而来,偷学亦或是是你父亲的传授都和我没关系,但是,你父亲三年前把你托付给了我!而我的职责是保你周全,生命无危!若再有下次不听我劝告出来多管闲事,我一定亲手打断你的腿!”
廖邵卢咬牙切齿的沙哑声音讲得商粼脑袋发愣,他有些摸不清这廖邵卢的逻辑了,只能是皱眉本能地反驳道:“就算是我救了你,就算我能赢过那马厩生你还是要这样?”
商粼以为这话可以缓解廖邵卢莫名愤怒的情绪,但谁知他话音刚落,自己面前的廖邵卢竟更是暴跳如雷!
“所以我就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你打得过他又能如何!这镇子上的人都怕他,都在任由他胡作非为,没有人敢反抗他,你以为你胜了他就很了不起?这要是让他以后每日带着人来我医馆闹事,你还能胜几回!!!我这医馆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激动的廖邵卢在商粼看来已经双目通红,眼中的愤怒终是化成了凶性,揪着商粼衣领的手已然青筋暴起,不断颤抖,倘若再有几息时间,商粼的衣领很可能会因此被撕得粉碎。
但纵使面对已经快接近狂暴的廖邵卢,商粼却终究没有心生怯意,他从始至终肃穆着一张脸,语态更是冷若风霜,开口第三次驳道:
“他不会再来了。”
“你懂什么”廖邵卢面露疲态,那狰狞的脸庞低垂到了自己臂弯中,抓着商粼的拳手时紧时松,显然是已经力竭,但却还不死心。
“你一个小鬼能懂什么!”
商粼听着廖邵卢此时的话中竟带上了一丝哭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那一张耿直的嘴巴却还是停:“他来一次,我打一次。”
商粼话毕,廖邵卢突然双手一撒,将商粼柔弱的身形奋力地朝那房间的门洞推去,顺势抬头,用那满是血丝的双眸瞪着商粼,无力地说道:“滚回去,罚你禁足一个月!有什么动响都不准出来,你要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替你父亲打断你的一双腿!”
廖邵卢此时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如蚊音一般细小,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带着一份最后坚持与决然!
被推开的商粼不敢再怀疑,他相信如果再有下次,廖邵卢真的会这么做。
无奈转身,商粼用手推开房门,走入房中的瞬间,也只能愤愤地留下一句话:
“你活该!”
“”
商粼第五句反驳落下后,那门扉也就被重重合上,唯一让人惊奇的是,这次廖邵卢没有再斥责商粼,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喉结再发不出声音,廖邵卢只是静静地看着商粼紧闭的房门,良久
——
回到房间的商粼心情也是极度郁闷,立在木门前好久不动,嘴角颤动了不下十次,内心挣扎下终于还是压下了心头被廖邵卢激起的无名怒火,化作了一阵不解的哀叹。
商粼缓步走向了檀木桌前,他现在对汤澈又多了一个问题。
镜中映出那张令商粼陌生的脸庞后,汤澈舒展了一下眉毛,换做一副焦急神色,对商粼迫切问道:“粼兄!你总算回来了!没受伤吧?马厩生怎么样?应该拿了药材就走了吧?廖爷爷应该安好吧?”
听着镜中“复活”的汤澈发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原本就心烦意乱的商粼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紧皱着眉头望着他,一言不发。
原本焦急如焚的汤澈在商粼如此视线下,问话声便越来越小,脸上的怯弱神色逐渐增长,最后他口中的问题终于不再,转而小心翼翼地陪笑道:“见粼兄你如此神色,汤澈定然话多了,还请好好休息再续吧”
汤澈如此说完,脸上双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商粼表情的变化,但本来应该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却怎么也读不出其背后的想法,这令原本就胆小的汤澈更是心慌,不敢再有言语,生怕说错一句就惹得商粼发怒,这个自称来自那大宋世界的人,汤澈的潜意识总是在提醒着他,这个人很危险!
反观商粼,在汤澈陪笑完后,商粼的表情还是一尘不变的冷漠,但也终是松口,对镜中汤澈回答道:“被我以前的功法救了一命。”
“哦?”见商粼开口,汤澈便敏锐感知到这是个缓解气氛的机会,当下就开口接下了商粼的话头:“功法,难道就是粼兄你口中那昆仑的镇派之宝?”
汤澈自以为这话能挑起商粼的兴趣,以缓解之前二人之间的尴尬,但谁知在他话落之时,商粼的表情却没有任何转好的迹象。
“粼,兄”
汤澈在二人死寂冰冷的氛围促使下终于是低下头来试图道歉,但此时的商粼却又开口打断了他。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商粼突然的要求让汤澈呆呆一愣,他望着眼前的商粼,只能是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答应。
见到汤澈如此配合,商粼也不多废话,先问出了第一个关于这幅身体的疑惑:
“你这幅身体,是有什么恶疾吗?”
商粼第一个发问才出口,就让汤澈神色微微一怔,随即便低头苦笑一番,面色显得有些痛苦地回答道:“粼兄原来已经觉察到了,之前我一直未能提及实在对不住,没错,正如粼兄所料,汤某这幅身体从小受阴寒侵蚀,烙下了不治病根,父母为我寻遍名医,最后在廖爷爷这儿定下了病名,此病名曰:寒彻熬脉!”
话落一段,其中最后的寒彻熬脉四个字引得商粼眉头一皱,但他没有因此打断汤澈,而是让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解释这体质所带来的病貌。
“患此病者,若长时间不动作,就会肤结寒霜,筋肉冻冰,只要一个时辰就会冻血而死;并且,熬脉之人体内经脉更是脆弱如薄冰,新气流通不顺,更是会带来百针刺肉的痛苦”
说到此处,镜中汤澈语态开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其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丝丝发抖,足见其从小受这寒脉病痛时是如何煎熬。
看到汤澈变化的商粼亦是有些同情地软下了目光,但其在意更多的,是现在自己的身体,正逐步发凉!
商粼趁着汤澈还在伤感时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发现如今他想要动指都有些困难!皮肉下手骨似结冰霜,在轻动之时总会伴随着一阵碎冰作响,甚是刺耳。
看来,汤澈所言非虚,这体质确实麻烦。
商粼将发寒的手掌攥成了拳头,继续抬眸看着镜中汤澈,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一段时间的平息后,汤澈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已无肉身,已不再用再受那熬脉病痛,但虽是如此,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望着眼前看着自己的商粼,望着那张本该属于自己的面孔,汤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粼兄应该觉得汤某很无用吧”
汤澈笑得悲伤,看着商粼的目光竟有些羡慕,憧憬起来,声音随脑海追忆道:“因为这病痛,汤某在武人二层食气之后便再无突破,从小受尽白眼取笑,性子也因此变得懦弱不堪,任人欺凌,就算到了廖爷爷这儿,也只能每日躲在这房中,听着屋外马厩生胡作非为汤某有时也会想,能如粼兄之前那般勇猛就好了,只是,汤某实在不敢”
汤澈说着说着,竟开始对商粼自述起了心中苦水,这倒是让商粼颇有些意外,而看着汤澈话中的自己,商粼也是觉得,这少年郎的性子实在太过懦弱,想出口对其教训一番时,话到咽喉,却又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放他一马吧
此念一起,连商粼自己都被惊讶到了!要知道,他在江湖上直言快语可是出了名的!也因为如此而得罪了不少人,但奈何其武艺高强,总是能将仇家打得求饶,因此也就没能改正过来,怎么到了现在,突然就懂得住嘴了呢?
心中自问一句后便立刻转而将其抛掷脑后,因为这微妙的转变,与自己心中的疑惑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凡事需得有所准备才能做到万事无忧,过于勇猛也绝非好事,你性子懦弱,但至少知道审时度势,不出去招惹麻烦,不像我,帮了那姓廖的还让其痛骂一顿,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商粼在之前的话语被咽回腹中后,开始对情绪低落的汤澈安慰起来,他其中话语诚恳有理,格外令人信服,但却只有商粼自己知道,这些话语是其在昆仑第一任师傅警告他而说的话,毕竟从之前的种种行径来看,商粼自身就是一个格外容易冲动,热血上头的人,昆仑授予了他一身武艺还有正气,而江湖则培养了他骨子里的一腔热血以及少年心性!
但商粼眼前的汤澈却不知道这么多,他双目放着亮光,看着商粼的眼神里已然被崇敬占满,从小到大,连其父母也终究只是看到他修炼无能,所以他一直小心做人,不敢和他人有冲突,任由他人欺凌只是不想让自己受伤,不让父母担惊受怕,他默默承受着一切,没有一个人如此理解过他
唯有商粼,这个从未知世界到来的陌生人,给了他最需要的理解和鼓励!
汤澈很想现在就对商粼表达感谢之意,但他的思绪却又是被商粼的后话扯去了大半,追问道:“廖爷爷,他骂了粼兄?”
汤澈话中带着惊疑,而这也正迎合了商粼的意,借此将刚才廖邵卢对自己说的话转述给了汤澈,顺势追问了第二个问题:“他是你的廖爷爷,你与我好好说说吧,那中眼神,绝对是认真的!”
商粼话说得认真,而汤澈,则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看着汤澈回答道:“这也许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
商粼眉头一挑,眼神的疑问促使着汤澈继续说下去,而汤澈也是微微一叹,面容自责地解释道:“我与粼兄你说过,三年前,我父亲将我托付给了廖爷爷。”
听到这话,商粼立刻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刚才已经在廖邵卢那头听说过了。
看着点头的商粼,汤澈只认为商粼已经会意,继续面容苦涩地说道:“但粼兄你可知,汤某的父亲,已经三年未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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