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小胡安的首次“讲话”要泡汤,注定他此生见不到长着勾胡子的费爷爷。
惊恐万分的老司机,带来一个令人震惊而又令人悲痛的消息:某兵营刚刚发生了兵变,老费尔南多不幸身亡。
费奶奶听罢,当场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红酒杯掉在地上打个粉碎。
费尔南多愕然呆立,继而发狂般要冲出门去,被众家人死死拦住。
赵素欣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但看那情形,知道是出了可怕的事,而且一定跟老费尔南多有关。
她紧紧抱住小胡安,两人一起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老费尔南多上午本来可以在家的。
由于要举行家庭欢迎宴会,他特意没有在这天安排公务活动。
但前一天晚上,总统通过保密专线打来电话,告诉他,自己刚刚得到情报,驻扎在首都地区的某兵营最近有一些不正常动向,可能有情况要发生。
其实,老费尔南多的情报系统也给他提供了类似的情报,而且比总统说的还要翔实,还要严峻。
他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他担心里面有圈套,况且,到年底他就要退休了,他不想再得罪任何人,只想平平安安把退休前的这些日子一天天送走。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事了,他要回到先人留下的那个庄园,舒舒服服地当他的庄园主。
不过,既然总统发话了,面上还是要让总统过得去,好歹得去比划一下。
他想好了,这次去兵营的名义就是常规视察,顶多训训话,情报里涉及的事当然不能点破,甚至不能点到为止,而要刻意回避。
当着士兵的面不想讲的内容,在给总统的信息通报中还要加进去,以表明自己讲过。这件事很好操作,毕竟是上报总统的材料,他都要过手审阅的,只要顺手加上几句话就行,反正是他讲的话,他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主意已定,他跟妻子“请假”,早上要去南郊的那座兵营,中午一定赶回来出席家宴,欢迎儿子的中国女友和她的儿子。
当初,得知儿子从中国带回一位曾结过婚并有一个孩子的女友后,老费尔南多相当生气。
在吉国,他的家族属于名门望族,早几辈就是国内有名的大庄园主,近几代又陆续出了几位从政从军的,在政坛和军界有很大影响力。
老费尔南多原想利用家族的人脉,让儿子费尔南多也能在军政得到发展,遭到费尔南多的强烈抵制。
他既不想从政,又不想从军,只想学点实用知识,比如铁路运输。他觉得,自己作为铁路运输专家,一定比做一名政府官员或像父亲那样当一名军官,更有意义。
老费尔南多拗不过儿子,只好答应他学铁路专业的想法。
拿下学位后,费尔南多先工作了几年,此间,家里帮着给他张罗了一个同样出身于大家族的姑娘。跟费家一样,那位姑娘的祖上也曾是庄园主,家里也是几代从政从军,其父时任交通部长。
尽管家里十分热衷两人的联姻,对方也对费尔南多及其家庭表示满意,但费尔南多却并不感兴趣。
为了躲避接触,也为了开阔自己的视野,费尔南多远赴欧洲考察,一呆就是大半年。考察的费用还是交通部长,也是他未来的丈人帮他筹措的。
他父亲怕他借口出国而悔婚约,不给他提供资助。未来的丈人还是相当大度,部分原因也是出于自信吧,包括对自己的家庭条件,也包括对女儿自身的条件,他都很有信心,于是利用职权,半公半私地给费尔南多的考察提供了一笔可观的资金。
费尔南多详细考察了欧洲的铁路运输和装备制造,发现其模式并不十分符合自己国家的情况。发现适用的模式是收获,确认模式不适用,同样也是收获。
未来的丈人催他回去汇报考察情况,当然心照不宣地,也算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催婚。
费尔南多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只好抓紧整理好考察报告,买了机票,怀揣一颗老大不情愿的心思,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吉国发生了一起令全球震惊的事件:在总理举办的一个答谢酒会上,一名警卫人员突然向在场的政府官员和来宾开枪,当场打死打伤多人,现任的交通部长,也就是费尔南多的准岳父,也在此次事件中死于非命。
之后,首都发生了严重骚乱,有人借机走上街头,寻衅滋事,搞打砸抢。
当时担任卫戍区司令的老费尔南多迅速调集重兵,干净利索地平息了事端。
对于费尔南多来说,准岳父不幸丧生,惊恐之下,准岳母带着全家离开吉国去海外避难,再也没有人催婚了,他落得个自在逍遥。
到大学教了几年书,费尔南多攒了些钱,又动了心思去中国考察,他觉得,中国的经验可能对吉国更有参考和借鉴的意义。
于是,他又来到北京,作为访问学者,对中国的铁路运输进行考察。
他发现,中国的铁路运输管理具有相当高的水平,但运输装备的制造,还比较陈旧,速度不快,运量也不大。
费尔南多特意赶在春运期间坐了一次中国的火车,那阵势,确实把他吓到了。
而他在中国的最大收获,是赵素欣。
这次他带赵素欣回家,父亲又像当年反对他学铁路专业一样,对他的这个选择十分恼火。
摸准了亲爹的脾气韵费尔南多,坚持己见,毫不妥协,没几天就让老爹就范了。
但万万没想到,一家人刚刚达成共识,老爹老妈已打算接受赵素欣和她儿子进入家门了,却又发生了天大的灾祸。
老费尔南多前往兵营,随车除了司机,只带了一名副官。
兵营里接到了参谋总长要来视察的通知,早早做了安排。
老费尔南多身着笔挺的军装,戴着雪白的手套,还特意戴上了一副大大的墨镜。
兵营指挥官先陪着总长去了几间士兵宿舍,又去训练场地观看了几个军事单位的训练。
指挥官邀请总长给部队训话,他答应了,要指挥官迅速集结队伍,他马上就讲,讲完以后还要去别的地方。
队伍集合完毕,老费尔南多发现有些异样:队伍中有两个单位的士兵,每人都在钢盔上贴了一个白色标记。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意思,如果不是刻意安排,作为一支部队,其中的一部分佩戴与其他战友相区分的标志,这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行为。
老费尔南多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他已经作过数不清多少次的训话。
不过他此时不会想到,这将是他军旅生涯中,也是他人生当中,最后一次训话。
他的训话刚开了个头,在队形左边的那支钢盔上有标记的队伍突然出现骚动,紧接着队形右边那支队伍也改变了队形。
老费尔南多情知有变,但他坚信,以他在军队中的威望和多年的经验,掌控眼下的局面应该不在话下。
于是,他收住训话,改用更威严的口气,向骚动的士兵喝道:“伙计们,你们在干什么?军官都在哪里?快让这些混蛋们归位!都回到原位去!都不许动!”
但他的命令没有得到响应,相反,两支骚动的队伍愈发加快了动作,其中的一队迅速冲到前面,把包括参谋总长和兵营部队长在内的一班人,团团围在主席台,用枪逼住。另一队则往外围跑,在其余部队的外面,设置了一个大包围圈,还架起了机枪。
老费尔南多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情报中提到的问题完全坐实了。如果他是在指挥所坐阵,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动用一切可用的手段,在第一时间把兵变彻底粉碎。
但现在,被兵变士兵团团围住,他不但无法动用任何手段,自己也成了任由刀俎宰割的鱼肉,命悬一线。
经历过战争,见识并平息过多次兵变的老费尔南多,此刻并没有慌乱,他早已想好,无论结局是什么,他都要保持作为军人的尊严,并维护自己家族的名声与荣誉。
其实,此次哗变的目标指向,老费尔南多早已从情报系统掌获,从他内心而言,是同情他们的,但作为军人,作为高级军事官员,他不能流露岀一丝一毫的倾向,只能严加斥责。
年轻的副官大概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他,此刻脸色惨白,浑身微颤。
知道四周有无数枪口对着自己,老费尔南多毫无惧色。见副官如此失态,他劈手甩给他一个耳光,吼道:“你是军人,别给你身上的这身漂亮的军装丢脸!别看我现在拿这些疯狂的孩子们没办法,但我随时可以枪毙你,如果你的表现不像个士兵的话……”
副官嘴里应着,刚要低头整自己的军装,忽听啪啪两声枪响,再抬起头来看时,老费尔南多已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