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图浑手中判官笔一摆,说道:“英雄易怒,此为武家大忌,我这一对判官笔为天上所降陨石炼成精铁所制,本也是我汉人先师所传,又利又坚,只有卓公子所持这一把宝刀方可与其匹敌,卓公子今将刀借于英雄,实是好意,英雄无端发怒,实是枉解了卓公子一番好意。”
卓辉朱行随于满人,已自深恶于杨青峰之心,不论何说,也难了却杨青峰心中之恨,心知这额图浑所说不假,心想他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这卓辉朱是如何无耻,自己一堂堂正正之人,怎可受他之助?也不想与他多言,说道:“前辈请出招吧。”
额图浑见杨青峰不听自己所说,只的作罢,说道:“既是如此,英雄可不要怪我占了便宜。”言毕,手臂疾出,将那手中判官笔一左一右向杨青峰指来,及至杨青峰身前,右手判官笔所去之势不变,径来点杨青峰左胸之上的天池穴,左手判官笔却是陡然一沉,来挑杨青峰右胁。杨青峰心中不由吃了一惊,心思满人之中怎还有如此武功精巧之人?在杨青峰心中所存,满人大多皆是仗了蛮功硬气,却不料此人竟将一对判官笔使的如此灵巧,心中忽地悟到,刚刚他自所说他这一对判官笔是汉人先师所授,自是得到了我汉人武术的真传。当下不敢大意,忙将足下一顿,将身向后去了一尺,避了额图浑双笔之袭,手中却无持得有兵器,待要以掌发力,却还不及,那双笔又至。
额图浑以所持双笔之长取杨青峰仅以一双肉掌之短,杨青峰与他过了数十招,已是处于下风,多以闪避为主,有心要夺他判官笔,额图浑却是将那笔使的风生水起,又似看穿杨青峰之心,将那一对笔护得甚紧,数次皆是不成,反倒险些为他所着,堂上圈围军兵所见,俱为额图浑喝彩不已。二人瞬时之间已过了六七十招,杨青峰心中焦燥,有心要寻机隔空以掌力伤他,又觉这人行止甚是为人心敬,心下不忍,暗想我今如要单以肉掌胜他,须要出了奇招。
二人又斗数合,杨青峰忽地掌式一变,先前惧额图浑判官笔去势为长,自己肉掌势短,屡为他占了先机,心有所惧,尽以守势为主,此时忽地手臂一长,对那判官笔来势尽做无视,却去抢攻额图浑近身。额图浑心中吃惊,见杨青峰竟是以同归于尽之法与自己相斗,自己虽有判官笔在手,尽可占得先机,心却疑忌杨青峰隔空发力,只怕自己判官笔尚未至于他身,却已为他掌力所达,心中有了讳忌,便如先前杨青峰惧他判官笔势长之形一般,已自束了手脚,忙自撤笔回护,先前凌厉之攻瞬时尽都化作了守势。
杨青峰一连数掌,迫的额图浑手忙脚乱。二人又斗数十招,虽是先机已为杨青峰所得,但如要一招制了额图浑无解,却也不能。
杨青峰斗的兴起,将身连连抢进,眼见额图浑手脚已乱,忽地足下一顿,竟至身起,跃过额图浑头顶,借身转之势,手中之掌变爪,心中早将额图浑身长之形记于心中,心知额图浑也必转身来迎,这一爪所去正是对了额图浑颔下喉管之处,方位时至无不拿捏的恰到好处。确也正如杨青峰所料,额图浑甫一身转,喉管之处已为杨青峰龙骨爪而锁,额图浑虽是不喜杀戮,甚少与人相斗,与敌经验却是甚多,身转之时,那手中判官笔却是不曾势歇,已是置于前出之状,杨青峰爪锁额图浑喉管,额图浑判官笔却是优在势长,虽是在后而出,却已与杨青峰龙骨爪所去同时而达,一管判官笔笔尖也已抵上杨青峰小腹,二人竟于同一之时将敌手性命置于自身手中,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有一方欲取对方性命,二人便是同归于尽之势。
杨青峰所出此招只欲制了额图浑迫其身退,心中并无取他性命之意;额图浑也在心中暗想此人仅以一双肉掌与我相斗,若以公平而论,我先已输了,心中先自气泄,便欲撤笔。
杨青峰也欲撤爪。
就在此一瞬之时,杨青峰忽见立于自己对面的玉录玳面色大惊,势如疾风一般向自己所处扑来,耳中所听,身后有暗器破空之声,正是袭向自己后身。
杨青峰瞬时心中便已意会,玉录玳身于自己对面,定是眼中见的有卑鄙之人在自己身后施放暗器,自己却与额图浑此时各将性命置于对方手中,无暇分身,她将自己之身扑出,正是要以她自己身体去为我挡那身后所袭的这一着。心中一凛,自己怎可让玉录玳身替自己受这一击?左手之上龙骨爪一松,右手疾伸,玉录玳欲奔自己之后以身去挡那来袭之物,正至自己身边,杨青峰这一手已将玉录玳拉入怀中,恰以自己之身护了玉录玳。耳听的身后风声劲急,那来袭之器正是冲自己左肩之下而来,已是不及身转,忙将身疾向右闪,听声辩位,左手向后一抄,欲将来袭之物抄在手中,却是差了一着,只觉小臂之上一疼,拿眼去看,臂上已是着了一箭,箭头穿过小臂。终是那施箭之人见杨青峰与额图浑二人之身互入敌手,处于胶着之势,只怕时机转瞬即逝,匆忙之间弯弓开箭,那力尚不达至劲,箭虽射中杨青峰小臂,却不曾尽透,犹自留于杨青峰小臂之中。
杨青峰大怒,就右手将那箭身一拨,身随而转,眼去那箭发声响处,如一道利刃一探,只见一人神色惊惶,杨青峰心中已知,心想你如此卑鄙狠毒,竟要取我之命,我今也留不的你,腕上用力,就将手中之箭掷出,那人欲要躲闪,却怎能避开?嗤的一声正中咽喉。眼见那人双眼一翻,瞬时命归西处。
四围军兵陡见杨青峰手臂中箭,齐声欢呼,却忽见杨青峰倏地转身就用那箭杀了射他之人,俱各心惊胆寒,欢呼之声立止,再也无人出声,却有努尔哈赤大汗与黄台吉贝勒坐在屋中,也无人敢将身退。
众人此时离杨青峰之身所退已远,如若再退,便只能出于堂外了。额图浑见那人竟乘自己与杨青峰拼斗之时施袭,也觉无趣,自将身而去。
杨青峰此时犹将玉录玳护身怀中,玉录玳见杨青峰小臂之上鲜血汩汩,心中大痛,心想两年之前青峰哥哥与自己一无所识,为了自己之身不受凌辱,几欲丧命,其时自己便在心中将这一条命给了他,心想只要他有需有要,随时便可取得,今我本是要护了青峰哥哥,青峰哥哥却护身于我,如若这一箭真是射在他背之上,只怕自己这一生都是无法报了青峰哥哥对我之情了。心想至此,玉录玳眼中泪水盈盈,哽咽着说道:“青峰哥哥,你真傻,为护了我身周全,你次次都置自身安危不顾,你,你…,我…,我不许你今后再如此这般。”
杨青峰心中一股热流涌起,心想我如此待你,你何偿又不是如此待我?正是你将身心全部交付于我,我才将身心全部交付于你,你为了我宁可不要自己性命,我为了你也可舍却我自己之身,口中却无暇与她分说,只说道:“今后我们都不可如此,都要好好的,以后我要带你去武当山上见我师父,求他老人家为我们做主,我要娶你为妻,今生今世都要与你身在一起,永不分离。”
玉录玳耳听,心中大是欢喜,浑忘了四围俱是团团圈围的军兵,也忘了自己的阿玛是满人四大贝勒之一,自己的玛法是满人的大汗,而自己的青峰哥哥是一个汉人,更不知自已玛法努尔哈赤有意大明江山,而青峰哥哥一身凛然傲骨,决然不会随行于满人,自已与青峰哥哥的一切,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二人相依相拥,对四围之人犹若不见,只觉心中从未有过今日之欢。
此时黄台吉耳听玉录玳口中叫一声青峰哥哥,心下不觉大吃一惊,先前自己与杨青峰有过数次面见,杨青峰为救玉录玳身受重伤,正是自己命鲍国医为他医治,其时杨青峰虽是身弱体虚,却不是今日乞丐之形,刚刚眼见一人从屋顶而入,蓬头垢面又衣衫褴褛,却武功奇高,黄台极怎能想到此人便是先前所见的杨青峰!
先前黄台极见爱女玉录玳对杨青峰极是钟情,心中便有意要收了他为已所用,暗中所看,却见杨青峰隐隐有无限凛然之气,心思一时之间只怕不会说得他动,后来杨青峰身去,此事也只好作罢,却不曾想今日再识,他已取了我满人两条人命,心中虽是对杨青峰甚是喜爱,却也不能就此而罢。又见他危急之中,以自已之身去迎暗器,却将玉录玳护于怀中,却也足见他对玉录玳之情自是真心实意,心想至此,不由将身站起,忽地又看一眼一旁身坐的大汗,只见他正自冷眼而视满人圈围之中的杨青峰与玉录玳,面上之色冷如酷霜,忙又将身坐下。却终是不能忍的,将身而起,去努尔哈赤耳边轻轻说了数语。
杨青峰与玉录玳相依相拥,浑若四视无人,杨青峰见玉录玳妙目微闭,一脸幸福安宁,脸上却难掩先前无尽的憔悴,心想这两年自己与她身离,不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在心中有多少牵挂,又有多少愁思,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为我。心中不觉大感抱愧,心想今生今世当真不再和她分开,有此一念,心中便有了去意,心想我现在便带了她身而去,求师父为我们做主,娶了她,便即一生不离。当即拿眼向大堂门口一窥,只见屋外层层军兵圈堵,将这一座房屋围的水泄不透,内圈圈围军兵手执刀枪,一层一层而出,在外面却又有一层,俱各弯弓,箭已搭在弦上,只待自己身出,便即乱箭而出,将自己射成一个蜂窝。心想今日如要身去,如是只有自己一人,尚不是难事,但如要带了玉录玳一起,只怕已是大难,又想玉录玳终是努尔哈赤至亲,让她身离自己,说不得她尚可保了一条性命,将眼看向怀中的玉录玳,见她只是将眼看向自己之脸,一脸欢色,对其它一切皆如不见,心中也是一股暖意升起,心想她决不会离我而去保了自己之命,便如我也决不会一人弃她独身而去,今日死便死,与心爱之人同归地府,却又有何憾!
却又听一声大喝道:“杨青峰,今日你害了两条人命,残暴至极,天人共怒,虽你武功高强,我也要斗你一斗。”只见一条红影一闪,已自去至杨青峰身后。
杨青峰心中虽是抱了欲死之心,却也不会束手任人处置宰割,听的那喝声,忙聚了心神,将身一转,见自己身后所立之人却是卓辉朱,一身大红婚袍着身,手中托的项羽宝刀尚未出鞘,想是今日欲做新郎之喜被自己所破,此时心中恼怒,却假言声托欲要为自己所杀满人报仇,只怕是要激的众满人同仇敌忾,一拥而上将自己乱刀斩杀。
心想至此,杨青峰不由一阵嘿嘿冷笑,眼望卓辉朱,眼中尽是不屑。此时卓辉朱之身正是背对着努尔哈赤与黄台极,只见他一手执了宝刀刀柄,一手执定宝刀刀鞘,做出抽取宝刀出鞘之势,眼中之色却是怪极,似是故意向杨青峰所使,杨青峰心中对他早恶,又见玉录玳眼见是他,面上颇有惧色,心想此人先前欲娶玉录玳,只怕是用尽了手段,当真是可恶至极。
杨青峰眼见卓辉朱眼中之色一连变了数次,也不去理会,卓辉朱面上似有无奈,手中将那宝刀抽出一半,依旧连着刀鞘,高举过头,口中一声大喝,足下顿起,直向自己凌空扑来。杨青峰口中叫一声好,虽是一只小臂为那人暗箭所伤,另一手却是依旧可用,当即力聚右臂,将掌举起,一掌推出,心中忽地想起自己与此人一路之上相扶相携之形,心下不忍,那一掌所去之力顿减七分,只使了三分之力奔卓辉朱而去。虽只三分,无相神功,天下无敌,卓辉朱如何可挡?就在那半空之中,将卓辉朱之身击得向外飞出,却又见一人飞身而出,将卓辉朱之身轻轻接于手中。
那人却是武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