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接人和夜宴
作者:西社阿九      更新:2019-10-01 08:14      字数:4320

等齐尔弗洛德堵完车赶到神代对策局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灯火阑珊的城市闹到现在也开始由动转静,而神代对策局那座高楼的霓虹也一一熄灭,最后只是黑洞洞耸立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座无比高大的墓碑。

而齐尔弗洛德则站立在这座墓碑最黑的一个角落,脸色比才从地下挖出的倒霉墓主人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在他的面前,沈青城躺在那里,如同一只死猪。

还是来晚一步,看他这样子,该不救不回来了吧?齐尔弗洛德皱眉,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青城。

现在,齐尔弗洛德所在的地方叫恐惧斗室,一个专门通过极其逼真的恐怖幻象来修炼精神的地方。

话说,在这里修行修出神经病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所以这个房间一直以来也是一处需申请方可使用的禁地,沈青城究竟是怎么摸过来的?不可能有人会给他进来的权限啊?

齐尔弗洛德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就在这时,沈青城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哼哼,然后打了个滚。

妈呀,死猪变活猪了...不知为何,齐尔弗洛德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句话。

然后,这只活过来的猪坐起来,伸个懒腰,揉揉眼,然后:“这里是,我去,那个女孩呢?能不能不要叫那么大声,你是,哎呦妈呀,齐尔弗洛德——先生!”

齐尔弗洛德看着跟触电一般跳起来的青年,摇摇头,表示完全没有听懂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然后,自然也无视掉了随之而来的一串乱七八糟的解释,在这堆解释中,齐尔弗洛德只听出了一点,那就是这位神代对策局新人没能完成布置给他的任务。

对此,齐尔弗洛德并不感到意外,这个结果自从他知道今天晚上黛尔小姐有要事后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那喋喋不休的青年怎么着都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得,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恐惧斗室,随随便便就能吓死人的地方,难道这小伙的心早已看破生死,以至于强悍到这种程度了吗?

可看他现在这样子...齐尔弗洛德连连摇头,不对,不对,这小子虽然是个修行天才,但绝对不会是个心智强大的人,他现在能够保持不疯原因应该另有其他。

齐尔弗洛德于是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见的种种——本来应该鬼怪横行的幻境之地现在却空空荡荡的,新来的这个家伙醒来时说过的话,少女,还有——齐尔弗洛德抬头,他已经感觉到了,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似有似无地有着一种非常狂躁的,可怕的力量的残余,他闭上眼睛,去感知,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在睁眼的刹那,如同惊鸿一般,瞬息在他眼前闪过的是,尸山血海一般的地狱之景。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搞出这样恐怖的场景?齐尔弗洛德皱眉,然后,仔细回想的他突然回忆起一个细节,那堆积的尸骨,横流的血污中,隐隐约约地透露出琥珀一般的光芒。

难道是那只大妖?可那只大妖应该还在监禁室里被镇压的好好的,照理说应该不会啊,又或者——齐尔弗洛德看向沈青城——莫非是青城的身上混入了那大妖的力量?

如此想着,齐尔弗洛德一巴掌拍在沈青城的头顶,絮絮叨叨的沈青城吓了一大跳,可没感觉疼,不由有些奇怪,而齐尔弗洛德同样也,没感觉出什么,沈青城的身体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正常人该有的那些东西,并无丝毫神话世界的力量。

怎么会这样?齐尔弗洛德皱眉,随即看见了一脸懵蛋的沈青城,顿时感觉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尴尬,赶紧收手同时假咳一声予以掩饰,然后问沈青城道:“你怎么跑到这里的?”

沈青城到现在还是满脑子眩晕,他自己都没搞明白自己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立即意识到自己遇见的一切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以及简简单单的欺骗对齐尔弗洛德肯定是没有用的,所以,他打算说一半留一半:“这个,我,我也不太清楚啊,我是被一个小女孩指引到这里的,然后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他还未说完或者说编完就被齐尔弗洛德打断。

“什么女孩?”齐尔弗洛德猛地壁咚沈青城,却一脸严肃和狰狞,“长得和那大妖一样?”

沈青城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摇头:“不不不,不一样,不一样,那是是是,呃,是个小女孩,应该是谁的孩子带到这里来了——”

小女孩?齐尔弗洛德心里,不祥和疑惑一同升腾起来。

钟表上时针分针的夹角逐渐变小,然后,稍稍变得,随即,发出了一阵声响,整点报时了。

“十一点了。”疤脸老者起身,“时间不早了,两位就回去早点休息吧,两位平时也都比较忙。”

同他一起起身的还有黛尔以及对面的那两位,其中青年熬到现在早已是哈欠连连,哪怕面前站着两个神代对策局的高层也完全止不住的样子,倒是少女依然自如,虽也有些倦意,但直到最后一刻她依然保持着一份优雅,和完美无缺的礼数。

目送这两人离开神代对策局后,疤脸老者对黛尔低声说:“你感觉这俩怎么样?”

“少女很厉害。”黛尔看着开走的跑车消失在雨夜里,“是个和我们新招来的那个新人一样优秀的人才。”

“那可真是不得了啊。”疤脸老者点头,“说起来,我们的小兔子精也很了不起,我刚刚得到传音,小兔几精不但从恐惧斗室里出来了,而且对恐惧斗室还造成了想不到的影响,这可真是。”

“那可真是厉害了。”黛尔同样点头。

“对了,说起来,刚走这俩叫什么来着?”疤脸老者皱眉,“再怎么说也是肯斯尼公司的代表,我得去和局长说说。下一次就是他们老总和咱们老大直接的对谈了。”

“青年叫齐菲力。”

“东西方交流的产物。”

“少女叫莫悯花。”

“好名字。”

齐菲力和莫悯花离开神代对策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且选择了就近找了家高档的东洋料理店吃料理去了,因为齐菲力表示,神代对策局的人实在小气,那么晚了还不知道请客吃饭。

“真是一帮小气鬼!”齐菲力一边把切好的龙虾甩进芥末里又丢入自己口中,一边嘟囔,“我浪费时间去和他们谈生意,他们就管两壶茶?”

“也不算是浪费时间,我们要是想越过那一位做成生意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莫悯花似乎食欲不振,“我先出去一下。”

“去洗手间是吧,快点,我也要去。”

夜雨依然淅沥沥的下着,之前朦胧的灯火一个个熄灭了,余下大片黑色的影子,那些是高楼大厦,是树木草丛,又或者停在街边的汽车或者是雕塑,这些黑漆漆的影,也是朦胧的。

沈青城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那些飞逝而过的影子感觉有些蒙圈。

其实蒙圈的不止他一个,开车的齐尔弗洛德也感觉有些蒙圈。按他的想法,沈青城这小子怎么也不可能是意志力强大到可以把恐惧斗室的术式搞崩这种级别的,而且看他误入恐惧斗室的经过,怎么都像是有人在捣鬼,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暗中操作的人是谁,又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呢?会是那只大妖吗?

话说刚刚联系了一下还在局里的人,黛尔小姐和李先生是没接电话,海尔德先生倒是回过来话说刚刚地下监狱里的大妖确实有些异动,害得他专门过去镇压,在加上自己在斗室里感觉到的那一幕,那只大妖似乎真的有重大嫌疑,可,那只大妖应该出不来啊?又或是,那只大妖遗留了些许力量在青城身上?可是也没感觉到有啊。

齐尔弗洛德皱眉,他想不明白,而在他旁边,当事人沈青城却没那么多想法,他只是感觉头疼,和那只大妖的见面事情他自然没有说出去——说出去肯定坏事,沈青城对此非常,异常,特别肯定——可怎么保证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说出去却是一个难题,毕竟现在什么读心术,什么记忆探查,什么推演都是相当强悍准确的,这可不是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而是连一时都不一定能瞒得住。

唉,当时一时兴起也没考虑后果,早知道应该在要一个防读心的言灵术了,沈青城想的头疼,不由摇摇脑袋,话说,大妖教的那个言灵好像也是用不了的样子,唉,现在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希望自己的秘密不要被发现才好...

想到这里,有些紧张的沈青城不由小心地去看齐尔弗洛德,正巧齐尔弗洛德也扭过头去看他,俩人皱着眉头一对眼,顿时都感觉有些尴尬,于是齐尔弗洛德咳嗽一声,而沈青城讪笑一下,没话找话:“那个,齐尔先生,咱们,这是晚上去哪吃饭?”

“随便找一家店吧,这个点了,开张的也不多了。”齐尔弗洛德回应,默默地把自己杂乱的思绪转移开,也许沈青城这小子天赋神奇到让恐惧斗室出现故障了也说不定,实在不行,明天去找黛尔查一下恐惧斗室里的资料也能知道一二。

沈青城不知道齐尔弗洛德在短短的片刻想了那么多,他只是下意识的顺着齐尔弗洛德的话往下说:“啊,路边好些店都开着啊。”

“那些店一个个贵的可以去死了,吃一次就能破产。”齐尔弗洛德看都不看,“如果你想把银行卡信用卡支付软件额度统统用完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难道不应该是你请客吗?沈青城郁闷,不过,他同时也在幻想,那么贵的店里,究竟卖的是什么样的珍馐呢?反正一定很好吃吧?

于是乎,没出息的沈青城开始带着幻想往外边看,正巧看见一家东洋料理店,那家一看就逼格很高的店里有个红衣的小小少女跪坐在橱窗边,低头,轻轻饮着一小杯八成是清酒的液体。

挺漂亮的女孩子,不过好像再哪里见过——沈青城想着,没等他想出结果,那个少女已经消失在了车后边。

我见过她两次,沈青城对少女最后的思绪就是这样的混乱。

停电来的是那么突然,离坐的客人只看见窗外一辆跑车飞驰而过,看着那些溅起的水花还未落地,自己眼前的一切就黑了下来。

黑暗来临,让这个有些出神的客人小小地被吓了一跳,但马上,那可扑通扑通的心就缓慢下来,因为所笼罩来的并非完全的黑色,事实上,凭借窗外的灯光,屋子里的一切,无论是餐桌,座椅,榻榻米,还是饰品——吊着的鲤鱼旗和灯笼,静立的盔甲——都可以看的见,除了细节。

而在这些轮廓的线条里,最引人注意的是一抹红色,那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客人,也是除了自己的桌子外,唯一的一位客人,年纪很小的样子,是一个红袍子的少女,明明是借助窗外昏暗的路灯,可少女身上的红袍子依然如似彩宝中的鸽子血那般鲜亮。

正因如此,有些诧异的客人才在走道上呆呆地站着,完全忘了呼喊服务员。

虽然说都停电到要靠外边路灯借亮了还没有服务员出现也确实很奇怪吧...

那个红衣的少女,背对着自己,把端起的小碗里的清酒一饮而尽,然后,发出脆生生的咳嗽。

“果然,喝不习惯...”

说着,如此的话。

“毕竟是生人的世界的东西,对于我,对于身为死者的此身,硬是要尝试,还是有些难受啊...”

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

“阴阳无别,就会搞出这种岔子,就如同,你们妄图窥视,雾海之盆——我的世界一样。”

站立的身影,闻言大惊。

稍稍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看见,那红袍子下,小小的躯体站起来,转过来,看过来的眸子,黑漆漆的,却有瑰丽的光闪烁着,就像黑色的珍珠,就像黑色的水玉。

一瞬间,极度的鲜红笼罩了世界,而那鲜红中,在如海一般的鲜红中,沉浮飘荡的是数不尽的白骨,以及,一个苍白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