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出杨孟君的预料,这一晚过的风平浪静,蝉鸣半夏,蛙叫虽不绝于耳,但始终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杂音。
清晨初晓,杨孟君满脸无奈,“这么好的机会都能浪费,还真是...”
南宫扶苏却露出一副难得的正经脸,“想必那些杀手也知道了播州城的事,也明白你有所准备。一万两黄金的悬赏固然吸引人,但还不至于白白送掉性命。有命拿,没命花怎么行?”
山野小道之上,两骑并肩而行。烈日炎炎,但两人却毫无当见,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扬威军平时训练枪法,本就顶着各种恶劣环境,从来没有安逸一说。虽然两人很少参加校演,但习武一二十载,底子肯定没的说。扬威军的男儿,天为被地为床,冰天雪地里照样能光着脊梁板子抖三抖,何恐苦与难?惟怕袍泽生死两相隔,独惧家中妻儿倚门盼郎归。
扬威军巅峰的时候,十万披甲之众,世代和黄沙风烟作伴,谁人看过江南的烟雨离愁?谁人游历过江南美娇娘的红裙?
那句老话说的没错,少不到江南,老不去塞北。年轻的时候,正是立业之时,胸中雄心壮志可比九天宫阙之高。而江南阴雨霏霏,纸醉金迷,更是令人流连忘返。容易消磨掉大好男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偌大志向。而塞北苦寒,风烟迷乱,血染黄沙,白骨埋于野,见异思迁,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看到塞北满目友人帐,谁不叹红颜?
说来也奇怪,扬威军数万儿郎悉数乃江南儿郎,华夏江东之地,素来多英豪。但行军打仗,血战沙场,却又股久居塞外的百战老兵之风采。血战,死战,皆可一力当之!实在不像江南烟雨所能浸润而来。这种怪象和领军将领并无太大关系,不管是吴冲的戎敌军,还是徐瑾辰的破西军,还有杨孟君的扬威军,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悍不畏死的“通病”。
如果深入探讨挖掘,却能发现,其实不仅仅江南道,甚至西蜀两道和中原三道之地,皆如此!真要说共同点,那就只有一个了,都是大唐盛世所给人带来的底气和傲气!这股底气使他们觉得有我无敌,没有什么事儿是手中唐刀斩不断的,没有什么苦难是挺胸抬头过不去的。
大唐,风采依旧!
武人且如此,文人却如斯。
现今大唐的文臣,却迥异不同。一种学说理念,为生人立命,作为一辈子行事特点方式尚可,也无大同小异之分,只有学派之别,但用来治国理政便大相庭径了。
就说洛林和孔昭两人。五六年前的时候,两人大权在握,有高下之分,却无强弱之别。孔昭治民外儒内法,治政儒道并用,且王霸相随。这也是孔昭能够在区区数年的时间之内把旧大唐遗留给蜀道的影响完全消弭,从而使新帝李策万民归心的原因。对子民,看起来只是给他们指明道路,宽仁待民。但道路却也有屈直之分,正是这种区别,也就形成了规矩,也就是法,违反了规矩就要收到惩罚。说白了便是给一颗甜枣再刮你一巴掌,使人心悦诚服,话糙理不糙而已。
当年荆州战事伊始,黄家传人时任赵星河西蜀征东大军副官,因为贪功冒进,不仅丧失大好战局,更是导致吴冲空手套白狼,拿下荆州一郡之地,彻底拉开战国序幕。孔昭得知此事后丝毫不顾及黄家兄弟作何感想,直接下令斩了黄家小儿!这也是当年东方玄机亲口说他骨子里奉行法家一事。
西蜀两道之地,素有出龙的风水。山势险峻,壁立千仞,天府之国,地险且民富,足可养兵百万。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独特的地利,也限制了西蜀的发展。外军想进西蜀难,蜀军出一趟剑门更难!赵星河之所以能数次东征江南,一方面是之前的江南并没有可堪大用的名将,只有一个刘涛还要镇守南荒。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后方有孔昭的存在。但人力终有尽,数十万大军出一趟蜀道,不管战绩如何,事先都需要筹备数年之久,事后更是一堆麻烦事。这也是西蜀迫切需要天下之腹荆州作为中转的最大原因。有了荆襄九郡作为大门,只要天时地利人和齐聚,蜀军一朝出世,便如天龙横空,世间根本难逢敌手!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更无后顾之忧,完全可以放开手了逐鹿天下。胜了,天下尽在吾手,败了,大不了退回汉中,死守剑门关,等待时机重振旗鼓。
当今的天下四国,不去说狼子野心的关内道。最能耗的便是西蜀,最没耐心的便是东齐!而南唐却是走一看二,不急不躁。但南唐却是隐患最大的一个王朝,虽然不担心后继无人,但也担心后继无人。
西蜀民生军政皆掌于朝廷之手,孔昭虽位高权重,但忠心耿耿,而且对境内世家大族之间的平衡掌握的炉火纯青。现在又有了楼西月诸葛仁,往后一百年尽可无忧。
东齐最大的问题便是李甫的问题。李甫如今年事已高,却无太子之嗣,国之储君。一旦李甫驾崩,朝中数位手掌忠权的将军王侯必然激起内乱,混战不休。从目前局势来看,齐国占据中原重地,也素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说。封邪,秦敬山,还有秦楼等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最有可能兼并天下的势力。问题是,就算打下了天下,又该传给谁?
南唐的问题,便是潘镇割据的问题。从吴冲奉命创建戎敌军开始,事至如今,已经有六支不受朝廷掌控的“私军”。
而这些统领却又派系不同,根本不可能勠力同心。戎敌军和扬威军就不必说了,本就是兄弟军,而破西军和戎敌军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现在的情况还能稳住,一旦格自山头在朝中的发言人死掉了怎么办?从军如政,再洗一次牌?当利益的冲突和矛盾上升到一定程度,难免不会激起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