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孟君臂折受伤,自然也耽搁了国子监的课程,第二日洛清怡便火急火燎的前来探望。看着少女欲哭无泪的娇颜,杨孟君心里阵阵感动。
幸好只是手臂骨折,不算大伤,相比于上次在扬州所受伤势,已经好了很多。
之后的时间里,应杨孟君所求,洛清怡每日都会拿些古籍经书来杨孟君这里,没了国子监先生们的教导,杨孟君只能自己学习了,幸好有洛清怡在旁相陪,少年也不会太多无趣。
洛清怡更是拿了张古琴在此,每日都会给杨孟君轻弹一首,看的吴冲是既羡慕又嫉妒。
对于杨孟君没有照常上课一事,国子监文贤阁太学学子们也是众说纷坛,有的说杨孟君得罪了王太师,被老太师穿了小鞋,也有的说杨公子志不在此。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杨孟君受伤的左臂也渐渐恢复如初。这两个月里洛清怡每日都会来此,两人相伴读书,相依和奏,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啊。
傍晚时分杨孟君依旧是那一袭白衣,一个人漫步在城内思北河上一个桥梁之上。看着城内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相伴而走。杨孟君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夕阳西沉,津渡烛影深深,思北河倒映着天边一片绯红,与两旁灰墙黛瓦的阁楼相映生辉。
此桥名为鹊桥,昨日洛清怡离去之时和少年越好今夜来此相会,杨孟君当然欣然同意。
不过令杨孟君有些纳闷的是,还未入夜,河上岸旁已经密密麻麻的都是来人,而且还都以年轻女子为多,一些小贩也出夜摊贩卖着花灯之类的东西。
闲来无事,杨孟君到一处酒家旗下坐定。已经到了盛夏,琼花也都过了花季,想喝上等的玉京酿也就只能等来年了。听完小二列举,杨孟君想了想就要了一壶名为“女儿红”的陈年老酒。
这女儿红又名“花雕酒”始创于先朝,在江南道这一带久为流传。江南道,尤其是临安一带,酿制这种酒的工艺最为认真用心。
江南一带,每逢家有女子降世,父亲就会在桂花树下埋下一壶糯米为原料的酒,随着女儿越来越大,身为人父的江南男子也总会到树下埋酒处踏上那么几脚,心里也就踏实几分。待到女儿涂红妆,着红裳之时,老父就会拿出埋了十八年的酒,给女儿带去夫家。
女儿红不仅仅是一种酒,更是一位身为人父之人对自家女儿的一片热爱。这酒被女儿带去夫家成亲之时,头三碗一定要给夫家长辈父母饮之,是为:中堂趁月饮,红烛照高堂。
慢慢品着琥珀色的酒液,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灯火阑珊,杨孟君人未醉,心已醉。夜色在东方慢慢铺展开来,直至笼罩整个临安城长空。
杨孟君立于桥头,桥下思北河内已经点缀起朵朵花灯,随着河水缓缓东流。
远处一方大红木船随波而来,船头立一少女,朱砂罗裙轻拢在苗条纤瘦的娇躯之上。夜风吹来浮动暗香,带着少女满首乌黑长发飘扬而起。
杨孟君看着船头少女,嘴角翘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女子也淡淡笑了起来。
杨孟君到岸边接过洛清怡后,轻轻拉着少女手腕,嗓音柔和道:“怎么才来啊,晚了半个时辰呢。”
洛清怡今夜的妆容自然是极美的,被少年拉着手腕也没有感到任何唐突,轻声道:“在家里涂红妆的时候费了些时间。”
杨孟君沉吟道:“今夜到底是什么节日啊,怎么到处都是年轻情侣在此。”
洛清怡轻张了张檀口,有些无语道:“今夜...七夕啊,传说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杨孟君皱眉道:“七夕?原来如此。话说,这坐桥也叫鹊桥呢,莫非有什么典故?”
洛清怡歪头想了下道:“有呢,传闻两百年前临安有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从军在外戍守边关,女子每日就在家中倚门翘首以盼男子归程。后来女子到了婚嫁的年纪男子还没回来,这女子家里就给她重新许了门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违背。那女子家里也是临安城的世族,男子却是一个平民百姓。男子出征前一天给女子说,待我戎马天下,必许你十里桃花。女子呀,就一天一天等着,直到出嫁的那一天都没等到男子回来,出嫁的途中带着两壶女儿红路过这栋桥梁的时候突然接到消息说男子已经战死沙场,死的时候面南背北,手里还攥着女子给他写的信。女子悲痛欲绝,饮下两壶老父亲自酿造的女儿红后下轿投河自尽了。男子虽说战死沙场,可也立下了赫赫战功,那一代的镇国公亲自上奏天子敕封男子为侯。而女子出嫁投河的那天正好也是七夕。临安城当地居民得知前因后果后便重新把这桥改名为鹊桥,希望他们就算在天国也能像牛郎织女那样每逢七夕便能相遇。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孟君听后久久无言,过了一会儿才心有戚戚焉的开口道:“好一个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想实现如此宏远,不让悲剧再次发生,就只能彻底扫灭蛮夷,平定天下。”
洛清怡掩口轻笑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杨孟君手心下移,握住洛清怡芊芊柔荑道:“那我可不能辜负你的信任了,竭尽所能也要做到这些。走,咱俩也去放个花灯?”
洛清怡低着头轻轻嗯了声,任由杨孟君拉着。
这些小贩所卖的花灯种类也是极多的,有芙蓉之类花型的,也有方型的,颜色也让人眼花缭乱。
洛清怡想了想道:“孟君,我玉华亭里都是荷花,要不就买芙蓉灯吧?”
杨孟君点头道:“好呀,就两个荷花的。”
洛清怡摇了摇杨孟君手臂道:“一个芙蓉灯就行,你是男子,按照临安习俗,要放孔明灯的啦。”
杨孟君好奇道:“还有这种习俗?那就一个孔明灯一个芙蓉灯吧。”
小贩笑着给两人递过两个一尺见方的花灯,笑着对杨孟君解释道:“这位公子,放灯的时候可是要在灯上写下各自的愿望呢,要不然这灯就白放了。”
杨孟君笑道:“好啊,再给我一支软毫。”
小贩嘿嘿笑道:“两个灯七文钱,软毫免费送。”
到了河边,杨孟君把往河里放的芙蓉灯给洛清怡道:“来,你先写,然后我再来。”
洛清怡接过毛笔想了想神秘兮兮的就在莲瓣上写下:愿君从此无灾无害,不再受伤。
写完了就把灯背在身后,也不让杨孟君看。洛清怡把软毫给杨孟君道:“该你了。”
杨孟君有些无奈的接过毛笔道:“写的什么不可告人的愿望?还不让我看了都。”
洛清怡娇笑道:“哎呀,愿望嘛,别人看了就不灵了,赶快写,写好了咱俩一起放。”
杨孟君无丝毫犹豫的就在灯上写下:愿为君镇守四方,攘除奸凶。为生民立命,为天下开万世之太平。
写完后杨孟君看着故意把头扭到一旁的少女,不禁笑道:“好啦,放灯吧。”
洛清怡甜甜的嗯了一声,就在这鹊桥之下,思北河之上把芙蓉花灯轻轻的放下。杨孟君也缓缓送开手中孔明灯......
洛清怡所写的君是杨孟君的君,而少年所写的君却是君臣的君。
杨孟君随之拉起少女轻声道:“大好夜色,不去体验体验岂不枉来此走一遭?”
一群乌鹊嘁嘁喳喳的盘旋在这如墨般的长空下,点点繁星璀璨的挂在上面,漫天的孔明灯熙熙攘攘。
少年牵着少女,漫步在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夜景之下。
红绡珠影,何如此际醉千场。满院流光灯树,一证因缘携手,风采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