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华灯初上,给这个依偎在江旁海畔的烟雨迷蒙之地平添了一份妖娆多姿。
李毅轻轻站起身,伸手稍微正了正御冠。
李毅挥手屏退了想要上前搀扶自己的中御府太监,嗓音敦厚,“把阳春拿出来,再叫杨孟君等四人上前听旨。”
见皇帝陛下起身,身后一群公卿大臣也连忙站起来,静立在李毅身后。
洛林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虽然还是这张老脸,这个表情,但上面一股蔓延而开的喜色怎么都掩饰不住。与之相反,徐仁寿王鹤左宁静三人就显得冷漠许多。
杨孟君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身后王熠宁徐瑾辰左良玉并肩而行。左家少年看起来神色萎靡,气喘吁吁,显然被刚才杨孟君倒卷星河最后一式伤的不轻,但左良玉眼神却极为的明亮。
万众瞩目之下,杨孟君缓步走到李毅身前,第一次平视着这位大唐皇帝!
身后三人皆已双膝下跪,杨孟君躬身长揖及地道:“杨孟君,参加陛下!”
看着眼前礼数完全不和礼制的少年,李毅只是双眼微眯了一下,旋即爽朗一笑,“哈哈哈,平身吧,让朕好好看看你们。”
杨孟君挺拔的站直身子,鼻观口,口观心。
李毅大袖一挥,“大唐如今有你四人,朕无忧矣。”
“左良玉听旨,朕封你为淮南道征西副都督,领静安侯,赐三万兵力虎符一枚,回去后率军屯于北境,戍守帝国北部边关。”
“徐瑾辰听旨,朕封你为镇西将军,领襄平侯,赐五万兵马虎符一枚,和卫当先大将军共同抵御西蜀贼寇!”
“王熠宁听旨,朕加封你为镇北将军,淮南道兵马总督,领武威侯,赐十万兵马虎符一枚,和左良玉一起统御淮南道军政大权。”
从三人的封赏来看,“中书门下”两派各自得了天大的便宜,左良玉虽然也被封为侯,也有自主的兵马权,但却是个副职,正职又是“门下”派王熠宁。这也不能说李毅偏袒身旁近臣,王熠宁本就是淮南道兵马副都督,这次也只不过是官升半品,转正了而已,而且左良玉年纪还小,也不适合有太大的官位在身。而李毅此举也是用心良苦,他也希望左良玉日后能在王熠宁身旁多多学习学习。
大唐江南道西部如今有卫当先和徐瑾辰联手制敌,北部有王熠宁左良玉两位新秀,南部更有征南大将军刘涛。这些武官将领无一例外都是“年轻人”。年长者比如刘涛四十岁,年幼者如左良玉才十五岁。乱世武将打天下,盛世文臣治天下,如今的大唐终于度过了杨家满门皆灭后军中无将无帅的“虚弱期”。李毅能有如此信心也正是基于此,一个世族毫阀最怕后代人青黄不接,一代朝堂更是如此!
三人再次跪地叩首,“臣等定不负皇恩,誓死守卫大唐!”
李毅满意的点头,随即神色略带笑意的看着虚怀若谷的杨孟君,扭头对着身后一群黄紫披身的公卿大臣笑道:“生子当如杨孟君啊,哈哈。”
“杨孟君,神枪阳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胜过世间一切公侯之名,你如今既得此枪,可有配得上此枪的能力?”
“回陛下,杨孟君为大唐而生,也当为大唐而死,定不辱杨家先祖威名,用此枪扫清寰宇,平定天下!”
“哈哈哈,好!杨孟君听旨,朕今日赐你阳春,万望你不负今日之志,不负大唐!”
杨孟君再次作揖及地,“谢陛下!”
没有封侯,没有兵权,只有一杆阳春。相比于身后三人,杨孟君的赏赐看起来就寒碜了许多,在许多大臣看来,一杆枪哪里比得上爵位大权来的实在?少年人始终是少年人啊,务虚不务实。
只有洛林三人明白,既然是“雪藏”,那就一藏到底,不让杨孟君过早出现在世人眼前才好。
中御府太监也缓缓抬过来了一方八尺长的紫檀木闸。
李毅笑道:“杨孟君,那就是阳春。”
木闸竖在地上,杨孟君缓缓打开,只见里面一柄黝黑的长枪平躺在内,枪身上刻着一幅锦绣山河,山川大岳皆在其上。
杨孟君轻出口气缓缓伸手去握住枪柄。不料,杨孟君一提之下竟然没能提的动,只是带起了紫檀木闸略微晃了晃。
李毅笑道:“阳春长有七尺半,重一百零八斤,并没有枪头,枪杆,枪尾之分。出自前朝,本是一块天外陨铁,前朝一个炼器世家得到陨铁后整整用了一甲子时光才打造完毕。起初此枪因为通体漆黑,所以被命名为千夜,之后杨家先祖马踏天下时得到了此枪,就重新给此枪命名为阳春,一直传承到了现在,至今...重新到了你的手中。”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毅嗓音不由地压低了几分,只有寥寥数人听到。
杨孟君手掌发力,直接把阳春提出木闸,横在手中认真打量起来。
果然,整个阳春都是贯为一体,枪头类似于火焰,也像一座高山一般,虽然通体漆黑,但枪锋却不时泛起道道寒光。
杨孟君不由暗道一声“好枪”。少年虽然爆发力极为惊人,力气也比普通同龄人高出很多,但始终还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人,拿得动阳春,但也不可能真就视这一百多斤的重量为无物。
杨孟君毫不掩饰对阳春的喜爱之色,李毅说的没错,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是善使枪的人来说,阳春在手,给个公侯也不换啊。
白衣少年提枪对着李毅单膝跪地,“谢陛下赐我如此神兵!”
李毅朗声一笑,伸手示意杨孟君起身,“听闻你有坐骑名为白雪,和阳春更是相得益彰。阳春白雪,阳春白雪...啧啧。”
杨孟君起身再次抱拳道:“陛下,我可能一试此枪?”
李毅笑眯眯道:“去吧。”
杨孟君得到李毅准肯,提枪小跑着跑到比武台上,随之一道清亮的口哨声响起。
此刻的看台上民众也已缓缓散去,只剩下一些宫女太监井井有条的收拾着场内东西。眼前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然后便是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如风卷残云般的直奔比武台而去,一丈高的石台竟然被这白马一跃而上。
杨孟君揉了揉白雪高硕的马头,一个翻身就上了白雪背上。少年一拽缰绳,白雪前蹄高扬,“唏律律”的一声,夜白玉带着主人再次如风般冲下比武台,围绕着场间奔跑不停。
三位刚刚被封侯的年轻人看着这副场景,互相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沉重。他们自然能看出白雪的不凡。
杨孟君身怀家传枪法,又有阳春在手,如今又出来了这么一匹神驹,难不成杨孟君真要做那战场万人敌?
少年手提乌黑阳春,稳坐于飞驰如电的白雪背上,只觉得心中盎然升起一股熊熊烈火,不吐不快。
当晚,李毅再次在皇宫太承殿夜宴群臣。身为武试头名的杨孟君理所应当也在被邀请之列。
也不知道李毅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杨孟君的座位安排在徐瑾辰王熠宁左良玉三人的身旁,就连韩边关吴冲也在这里。而几个男子身后便是一身红衣如血的慕子情,和三位大唐郡主,就连方瑶占着吴冲杨孟君的光也坐在了这里,没多久,公主李玉也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坐在洛清怡身边。
徐瑾辰虽说在最后一轮惜败于杨家枪法之下,也初步认同了杨孟君,但心中依旧有些不服气。
杨孟君之所以能胜过两人,是利用了比武规则的原因,尤其是杨孟君“虎镇平原”之后的一闪雷。如果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所限制,徐瑾辰有信心避过那一击然后再拿下已是强弩之末的杨孟君。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徐瑾辰也不是那种给自己找理由自我安慰的人。这位徐家小太白举杯对着杨孟君示意道:“杨孟君,这次跟我比比酒量如何?”
杨孟君丝毫不示弱,也举杯道:“好,不醉不归!”
“算我一个!”已经重新换了一身白袍的左良玉急忙说道。
“哈哈,喝酒岂能少了我王熠宁?定侯大人和韩尚书也一起来?”
“来来,喝他娘的,谁先倒地谁就是孙子!”吴冲丝毫不在意满堂的公卿,依旧粗口连连。
“能和三位同席共饮,也是我韩某之幸啊,喝!”
六个大唐年青一代的代表人物就这样杯酒释前嫌,一杯一杯的碰着,谁都不推辞。
不知不觉,左宁静缓缓到了左良玉身后,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神色欣慰,也不知道是满意孙子的表现还是对场间六人充满了希望,“良玉,你还有伤在身,少喝点。”
左良玉摆摆手,面色有些潮红,“没...没事的爷爷,我...我一个人喝他们五个都...都不是问题。”
吴冲眉头一挑,拿起酒杯对着左良玉手中玉樽一碰,“左小子,喝!别理...别理你爷爷这个糟老头子。”
“喝,不理他。”
左宁静无奈一笑,丝毫不在意吴冲话语中的大不敬,再次回到自己座位上和三位一品大佬慢饮起来。
洛清怡本来还过去劝了两句杨孟君,不料刚叮嘱完就被醉眼朦胧的吴冲拉着非要给女子倒酒,吓啊洛清怡连忙落荒而逃。
梁筠涵抚着洛清怡娇柔的后背道:“你就别管他了,难得有这么高的兴致。”
随即这个大姐姐般的女子侧首对着有些沉默的徐梓媛善意一笑,“梓媛,要不你也来国子监吧?大家在一起也热闹些。”
媚意天成的少女隐晦的撇了一眼正和自己兄长对饮的杨孟君,眼中一抹惊喜一闪而过,悠悠道:“我倒是想去呀,可就是怕有些人见了我心里不舒服。”说着还瞄了洛清怡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梁筠涵轻笑一声,“你想去就行啦,想必清怡也挺欢迎你的。是吧清怡?”
洛清怡冷哼一声,板着小脸蛋道:“是啊,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徐梓媛连忙把头扭向一旁,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眸中越来越浓的喜意,低咳两声缓解情绪,“好啊筠涵姐姐,明天我就去国子监。”
梁筠涵想了想后对着方瑶道:“对了瑶儿,往后的日子里你多练练琴艺,到时候也可以去国子监和我一样做授课先生呢。”
方瑶愣了愣,神色有些激动道:“筠涵姐姐,我也可以嘛?”
梁筠涵吃吃一笑,“可以呀,以孟君和吴冲如今的地位,这些事情都易如反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