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下,果然有御驾在等候。
李策摆了摆手,示意侍官太监们不必管自己。
“孔大人,再陪朕走一会儿?”
孔昭面无表情道:“谨遵陛下旨意。”
李策和孔昭一前一后漫步在城中主道上,身后御驾缓缓相随。来往行人见此状皆会心一笑,连忙让开道路。
想了想,李策询问道:“如今荆州南部两郡已经尽归于我朝,何时可以再次出兵,一举攻破整个荆襄九郡,占据中原?”
闻言,孔昭顿时眉头紧锁,有些忧虑道:“暂时估计是不行了,没有赵星河的边疆战场,咱们打不动。”
“再说了,囚龙关仍然在南唐手里,吴冲虽说有伤在身,但依旧还能指挥战局。而且还有齐国数十万甲士枕戈带甲虎视眈眈,随时可以南下零陵桂阳长沙。我军现在只要能守住就已经是大幸了,万不可再贪图别的州郡。”
闻言,李策无奈道:“是啊,贪心不足蛇吞象。咱们已经多出了两郡之地,守军也有限。”
孔昭思索道:“守军其实并不太担心,山南道黄氏一族手下就有私兵两万余,还有朝廷的兵马,共计七八万左右,如果这些甲士调动一半派往荆州三郡,倒也可以解燃眉之急。”
李策嘲讽道:“黄氏一族?算了吧,那两个老狐狸就这点家底了,看的比自己老命都重要,怎么会听我调遣?”
随后,李策压低了些嗓音,“孔大人,黄彦真的不该杀啊,最少也不能让你来杀?”
孔昭嘴角轻扬,“回陛下,黄彦将军是因犯了军令被赵将军斩的。”
李策摇头笑道:“赵将军爱兵如子,只要是他麾下甲士,不论出身,哪怕是犯了天大的军令最多也是重罚一番,从来没有斩首的先例...如果没有孔大人你的授意,赵将军岂能挥刀?据探子来报,吴冲身上的伤势比赵星河还重一些,但吴冲此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可咱们赵将军依旧昏迷在竹榻上。赵将军身上的伤势都是小问题,他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啊,一役战死十万西蜀儿郎,赵将军心里有愧。”
孔昭笑道:“那就是臣杀得好了。虽然死了十万人,但还不是拿下了一个桂阳?挺划算。”
李策心里叹息,倒也拿孔昭没有任何办法,一个黄彦,杀就杀了。一个黄家,灭就灭了。
“黄家兄弟前几天仍然上表,以赵星河损兵折将为由,请求朕赐严惩赵将军,不过都被朕压了下来...不过你也明白,说是严惩赵星河,说到底还是想找你麻烦。”
孔昭闻言眼帘轻眯,“那陛下就找个理由处罚一番臣好了。”
李策摇头,“无所谓的,他们要的是权柄,不过我又不像玩什么制衡之术,有多大能力就拿多少权利,他黄氏兄弟除了家族大一些,还有别的用处么?”
随即,李策无奈道:“孔大人你外儒内法,治国理政更是眼里不容沙子,你执政以来,一直往死里逼黄氏一族,一点余地都不给他们留。这一点啊,你和临安城内我那位同姓皇兄正好相反。就拿前段时间在科举考试上一举名动江南的东方玄机来说,违律考试,事后也还是被李毅不痛不痒的口头责罚两句。不过说来也对,凭东方玄机的在科举考试上表现出来的能力,李毅也舍不得杀才对,虽然现在并无此人的消息,但估摸着已经被重用了也说不定。”
孔昭眼神一亮,问道:“陛下你刚才说谁?东方什么?”
李毅疑问的看着孔昭,“东方玄机啊,怎么了。”
孔昭嘴里嘀咕了几遍这个名字,随即朗声一笑,“陛下,还真被你说对了,李毅不仅已经用了,而且还是重用!”
“哦?为何?”
孔昭自信道:“前段时间我得到消息说天衣阁谍报组织改名为玄机阁,起初我还不怎么在意,但通过吴冲在荆州四战的表现来看臣就发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为将者,更重要的是统帅力,用兵能力,而非谋略,这一点就算是赵将军也是如此,总缺了那么一点火候,能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却做不到决胜千里之外。但吴冲竟然能连番用出妙计一举拿下整个桂阳,臣就寻思着吴冲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顿了一下,孔昭自嘲笑道:“这个和我暗中对弈的棋手此时终于被我找到了,原来就是那个东方玄机!玄机阁,东方玄机,玄机尊上。不过此子还是年轻了一些,在囚龙关铁背山输了我一式,也输了整个桂阳。不对...也不好说谁输谁赢,从当时的战局的来看是他输了,但从以后来看我又输了。”
李策面带疑问,被孔昭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试想,随着吴冲再次退回囚龙关,整个荆州战场也就只剩下我军和齐军两支势力,以后再次爆发大战也就完全不管南唐的事了,吴冲随时可以趁着我军和齐军对战之际从背后出刀子狠狠割下一大块肉来。”
李策暗中点头,眯眼向东望了望。
孔昭继续道:“以后吴冲想要再次打回来桂阳也并非不可能,甚至有很大希望连零陵也一锅端了!只是不知道这种舍桂阳而得两郡的计策是东方玄机歪打正着还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是后者的话,此子就太可怕了!”
就在李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稚童蹒跚着脚步摔倒在两人面前,手里一只竹蜻蜓也掉在了地上。
这孩子连忙爬起来揉了揉腿,痛的眼泪都出来了,一旁有位妇人惊慌失措的对着孩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稚童扭头泪眼汪汪的看了李策两人一眼,匆忙的爬起来小跑到妇人身后。但还是神色心疼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竹蜻蜓。
李策柔和一笑,弯腰捡起那只手工精致的竹蜻蜓,轻轻的拭去上面的灰尘,拿到那名稚童身前,“给,以后走路小心些,别再让娘亲担心了,咱们蜀国的男子汉,宁肯流血也不流泪!”
稚童楞楞的看着皇帝,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妇人连忙跪地叩头道:“陛下恕罪。”
李策揉了揉稚童脑袋,笑道:“无妨。”
说罢,这位年轻皇帝再次和孔昭相并而行。
这孩子看着两人的背影,清澈的眸中有了些不一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