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那头,影影憧憧闪过好些人影,徐洪涛眯眼望去,道:“来了!”
十个百夫长精神一震,齐齐望去。
韶军和唐军装束有很大差别,唐军这种制式甲胄有头盔,战甲,护手,护膝,战靴,类型偏向于大唐内地盛行的劲装。而韶军这种甲胄却充满了原南诏国的风俗,头上斜插着野雉翎,按官阶不同,数量颜色也大有差异。
寻常士兵只有一根白翎,百夫长两根黄翎,千夫长四根红翎,万夫长却是七根颜色各不同的翎羽。
韶国地处天南,气候炎热,一年四季如同盛夏。大多将士身上只有一件藤甲,而这种藤甲也是韶国特产之一,轻若无物,遇水不沉,刀剑难如。
数千韶军站满了桥对岸,借着月光,手中长柄弯刀那般的明亮。
第一次见到敌国军队,杨孟君忍不住好奇,道:“这就是韶国甲士么?”
曹猴子讥讽道:“也就那样吧,还不是被刘大将军打的家门都不敢出?”
杨孟君没有附和曹猴子,心里仔细比较韶军和唐军的差异。
从兵部军机处看的档案中,韶军这种藤甲从防御方面来说应该是比唐军甲胄好上一些,而那种长柄弯刀又不同于长刀,对战马的杀伤力大,但近身肉搏却不如唐刀来的灵活。
汀灵桥扼守南北两岸,既然韶军能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唐军当然也可以!
虽说己方只有一千轻骑,对面零零散散不下数千,可韶军想攻破汀灵桥没有数日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因此,两方兵马也极有默契的互相守望,只要对方不进犯,我也懒得理你。
既然敌军已经出现,不管最终是否开战,徐洪涛还是立马下令,道:“全军上马,方阵御敌!”
收拾起慵懒的心态,杨孟君拍了拍染尘的战甲,翻身上了白雪。
月夜下的白雪,同体纤尘不染,莹白透明的毛发泛着暖玉般淡淡光辉,在这一千骑里尤为醒目。
张俊超回首看了眼风姿绰约的杨孟君,眸中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四野寂静无声,两军隔桥相望,谁都没有主动出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圆月西移,一千唐军映在如霜所覆大地上的身影也越来越长。
月落乌啼霜满天。
一只寒鸦划过汀灵桥,嘶哑的叫声唤醒了对垒的两军。
抬头看了眼天色,徐洪涛神色大震,“子时已到,虽本将冲杀!攻下汀灵桥!”
面对唐军突如其来的袭击,五千韶军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摆出了阵势,数十柄雪亮的弯月长刀透过木盾,直面奔腾而来的一骑。
汀灵桥果然不愧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徐洪涛率先抽出唐刀,挟着万夫不当之势划过为首的一排韶军。
汀灵桥上一骑接一骑,连绵不断,可真正能冲上前去的只有徐洪涛一人。
韶军阵营中发出“咕噜噜”的号角声,前排举着巨大木盾的一个甲士一步一步,缓缓挤上桥头。
令杨孟君大惊的是,这个举着一人多高木盾的韶国甲士,竟然步步为营,一步一步逼退百战骁勇的徐洪涛!
尤其是那一面木盾,也不知是何材料制成,唐刀砍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根本不能破盾而出。
满桥唐兵混乱之时也有四五骑掉下都泥江,生死不知。
再次被逼了回来,木盾后面冒出一个身高九尺的雄壮汉子,咧着嘴道:“你们这些唐军,老想着突破重围是什么意思?”
徐洪涛再次回旋一刀,直系对方首级,这雄壮甲士也不傻,猛的一缩身,避过这一击,再次萎缩在木盾之后。
虽说逼退了唐军,这甲士并没有趁胜越过桥头,又不急不缓的退到了桥中间,摆明了死守的架势。
徐洪涛咬牙切齿的盯着那面木盾,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无可奈何。
第一波冲杀,对面毫发无损,而自己所失了几个兄弟,这口气如何能咽下去?
此时意气用事也非上策,有这重盾兵扼守桥头,自己身后一千铁骑跟没有也差不多。就算突破了又如何?桥对岸还有五千韶军枕戈带甲,自己这一千人照样是送死!
那东方大人是真不知道汀灵桥长期以来的局势还是假不知道?
再次退了回来,徐洪涛骂咧咧道:“王八蛋,缩头乌龟。”
那举着木盾的甲士明显听到这声叫骂,却晃了晃脑袋哼哼一声,没有回骂。
这时,李迩叁策马到杨孟君身边,低声道:“大哥,你说二哥是为了保护咱们才把咱们兄弟几个派到这里,还是别有他意?”
东方玄机会滥用职权保护自己么?明显不会!换句话说,杨家镇国公何时需要别人保护了?哪怕杨孟君如今还没有世袭罔替!可他血脉里毕竟留着杨家传承三百年好战的血液...
听到李迩叁这声提点,杨孟君恍然大悟。东方玄机之所以和自己一起来都泥江前线,并不是真的就凭自己智谋助刘涛平定韶国,而是一步步辅佐自己建立不世功勋啊!
把自己安排在这种战不是,不战又不是的地方,岂不违背东方玄机初衷?
杨孟君思索道:“有可能!东方很可能是想借我手突破汀灵桥,然后袭击落霞山韶军后方大营,和周福将军的一万人里应外合。”
“也可以说,东方这个计谋是以点破面之计!”
李迩叁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咱们该如何?”
杨孟君打量了一番汀灵桥,道:“桥面只能允许一骑冲锋,人太多根本没用!不是咱们该如何,而是我该如何。”
不等李迩叁回话,杨孟君策马而出,直接行到徐洪涛身旁。
“第九中队杨尝,见过徐将军!”
徐洪涛此刻心里可谓大急,上头给的死命令是突破汀灵桥韶军防线,然后配合周将军拿下落霞孤鹜两山,可现在这情况如何能攻的下?
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面孔,徐洪涛心里一突,道:“杨尝?第九中队的新兵?”
杨孟君点头。
“有何事?”
“在下请命,攻破汀灵桥!”
杨孟君说的义不容辞,坚定不移。徐洪涛确定了杨孟君的身份,终于正眼看这个年轻人。
不等徐洪涛回话,张俊超挖苦道:“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样子,我们这么多百夫长都攻不下,你一个新兵能行?出风头也不是这个时候!还不退下,静等我等指示?”
对张俊超的话置若罔闻,杨孟君再次道:“还请徐将军允许在下请命!”
徐洪涛一把止住还想出言嘲讽的张俊超,直视杨孟君双目,道:“你想如何请命?”
“在下愿以一己之力攻占汀灵桥,使我军长驱直入,一举跨过都泥江!”
徐洪涛神色大惊,道:“你意思是你一人攻桥?”
“正是!”
虽然被他这番话震的不轻,徐洪涛还是再次确认道:“你凭什么?”
轻拽了拽缰绳,扬了扬红漓,道:“凭我胯下战马,手中长枪!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