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泥江一战的战报短短数日之间便传遍了天下!
传闻中,南唐天子李毅在金銮殿上听完兵部尚书韩边关汇报后,不是众人想象之中的开怀大喜,而是手指微颤的捏着那封战报沉默不语。
满堂文武,对这一现象倍感疑惑,“陛下这是高兴的了?”
文官班列前的三个老人,洛林脊背发凉,转头深深看了眼神情惊愕的韩边关。徐仁寿微微皱眉,什么也没说,只是悄然的挺直了腰板。而王鹤...
韩边关也对上了洛林的眼神,不解其意,试探道:“禀陛下,刘涛大将军之所以能一举攻破都泥江,皆赖杨孟君之功。杨孟君不仅单骑突破汀灵桥,在敌军防线上打开一道缺口,致使柳州总督周福可以一举拿下孤鹜山。又奇袭敌军大营,杀尽叛贼行军幕僚,最后更是刺杀韶国大将军沙格骨,一战名扬天下!臣启奏,还请陛下重重封赏杨孟君!”
此言一出,洛林猛然抬头,急急忙出列道:“陛下不可!虽说都泥江一战杨孟君的确发挥了些作用,却是建立在刘大将军用兵入神,东方侍郎运筹帷幄的基础上!老臣恳请陛下,对杨孟君不封不赏。”
韩边关说的合情合理,也让人无法反驳。的确,昔日古阳四子,能让徐瑾辰等人甘居其后的人物,初一征战便立下如此重功,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清理之中。可是...洛大人这又是何意?怎么说杨孟君也是他钦点的准孙女婿,杨孟君功劳越大,官位越高,洛派也能跟着扬眉吐气啊,为何洛大人却说出这等自拆家门的话?
在朝堂上打盹了数年的洛大人,第一次启奏却是这般...
能在这座金銮殿上朝的官员,心思都不差,可能真正看透帝心的,也只有那三个老狐狸了。
王鹤笑眯眯的出列,道:“洛大人此言差矣啊。对有功之臣朝廷一向是有功必赏!杨孟君立下如此大功,如果不重重赏赐一番,岂不寒了军中人心?”
“陛下,老臣附韩尚书议,请求朝廷重重赏赐杨孟君!”
李毅心里冷笑一声,身子往后移了移靠在龙椅上,道:“哦?那依老太师所言,朕该如何赏赐他?”
王太师呵呵笑道:“依老臣看啊,杨孟君之能不下微臣幼子王熠宁,陛下当封其征南大都督,也允许其自立营号,赏金十万,封龙骧将军!”
一向笑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的洛林彻底急了,道:“万万不可啊陛下!”
这般场景看的堂上一众公卿云里雾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站队才好。
龙案上那封战报微微卷起,却是一缕清风飘进了殿堂,李毅耳垂微微动了一下,轻轻点头,道:“赏杨孟君金五千,骏马一千匹,封龙骧将军。至于南宫扶苏...这个后辈却是朕看走眼了,昔年他随南宫策老将军入朝参拜时,朕只觉得他空有蛮力而无良谋...就封南宫扶苏为虎威将军吧。”
洛林总算出了口气,可还是忧心忡忡,一向和蔼可亲,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的老人破天荒的冷冷撇了眼王太师,回到班列不再说话。
退朝后,韩边关赶忙跟上洛林脚步,问道:“洛大人,下官说错话了?”
洛林抖了抖袖袍,习惯性的双手负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尚书省再说。”
尚书省内,洛言给两人端上一壶上好清茗,一言不发的退去。
韩边关哪里还有喝茶的兴致,急急忙道:“洛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洛林吹了吹青瓷茶杯上的云雾,道:“孟君的身份你也知道吧?他和徐瑾辰王熠宁等人不一样,他们再怎么位高权重,始终还在陛下掌握之中。可孟君...却是李氏天子唯一的心头刺!我甚至希望孟君出世第一战大败才好,最不济也能保住性命,来日也可安心策马疆场,可现在...唉。”
韩边关也不是傻子,道:“也对啊,杨家镇国公...”
洛林轻饮一口清茶,道:“孟君现在只能缓,不能急!只有一步步扩大自己势力,来日才有底气佩上那把镇国刀,穿上那袭五爪九蟒公袍。王鹤今天是真的动了杀心!如果陛下真的重赏了孟君,我敢说,不待韶国覆灭,孟君便会先一步死在南疆!”
韩边关终于明白了事态的眼中性,自责道:“怪我啊,险些陷孟君于不仁不义之地。”
洛林眼中寒光乍起,道:“陛下最后那句,说的是南宫扶苏,其实还是说的孟君!空有蛮力而无良谋...如今文武双全,又该如何?”
“韩尚书,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也越来越扑朔迷离,虽然我位置站在最前面,却也有很多掣肘。王鹤老贼今日敢趁机断我根基,不回礼怎么能行?你身份特殊,不属于任何一派,又是陛下心腹重臣...以后,他就只能靠你压制他了。”
韩边关直视洛林,道:“党派之争我不参与,但下官保证以后尽力在朝堂上护住孟君!”
“如此便好啊...”
李毅今日难得没有下朝后直接前往御书房,而是登上临安最高楼“天行阁”。
满城风起云涌尽在眼中,李毅神色更是如这满城云雨,让人捉摸不定。
“袁叔,为何方才为何劝阻朕趁机杀了他?”
李毅冰冷的声音响起,继而袁太平瞬间便出现在他身后。
袁太平叹了口气,道:“禀陛下,一千天芒司外阁杀手已于今晨分别埋伏在朝中所有公卿大臣家中。同时...戎敌军也以巡关为名,吴冲亲率五万铁骑从西向东缓缓而来...”
李毅猛然回头,“怎么回事?”
袁太平无奈道:“东方...玄机!如果今日陛下真被王鹤借刀杀人,满堂公卿怕是也性命不保,而且吴冲也...”
李毅重重一拳砸在栅栏之上,只是看着袁太平,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李毅才无力的展开拳头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袁太平欲言又止,但还是微微点头,再次消失于无形。
“你敢让杨孟君立此大功,还敢用这般方式护他周全。东方玄机...你究竟是忠于朕,还是忠于杨家镇国公?”
又默念了两声吴冲,李毅终于往后退了一步,“如果我杀了杨孟君,你会不会造反?”
一瞬间,这个权倾天下的男子好似老态了许多,也终于感到力不从心。
洛府内,洛言如实向洛清怡说了今日朝堂上的情况,他不明洛林究竟为何那般上奏,但又不敢去问,只能回家请教女儿。
洛清怡只愣了一瞬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却装傻道:“可能是爷爷不想孟君这么早就手掌实权从而过于骄躁吧?”
洛言叹息一声,替她整理了一番散乱的书案,退了出去。
待父亲走后,洛清怡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前线命悬一线就罢了,为何朝堂上也是这般暗藏杀机?
柔荑提笔,蘸了蘸“玉琉璃”中的墨水,在泛黄信纸上提笔写道:“何日...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