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根据《南疆地方杂志》和《南疆地理志》记载,都泥江以南已经有数十年没有落过雪花。
而今日,原本气淑风和的万里晴空,几乎在短短几刻中便昏暗了下来,先是扬起一阵毫无预兆的狂风,没多久,便有一片片“棉絮”飘落。
一些世代定居南疆的甲士愣了好久,才醒悟过来,欣喜若狂道:“雪!下雪了!”
舞倾城刚给杨孟君递上一杯清茶,便听到了帐外怎么都掩不下去的叫喊声。
细听之下,她一双美眸渐渐泛起一抹迷离,连忙掀开窗帘,朝着天空望去。
“孟君,真的下雪了!”
杨孟君眼珠一转,一改愁容,豪迈道:“我们大唐有个习俗,每逢初雪时一定要满饮美酒,以祝瑞雪兆丰年,期待来年风调雨顺!”
整日喝药就算了,想解渴还要喝茶,虽说这茶是东方玄机珍藏的好茶,但只要是茶不都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苦味?
舞倾城放下窗帘,生怕寒风拂棂影响到杨孟君。
“还有这种习俗?可是...可是你伤还没好啊。”
叫她犹豫不决,杨孟君就知道有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伤势早已无碍,只是有些气虚而已。你不也精通医术?张老太医给开的方子不正是养气补血的嘛?喝酒还是没问题的。”
舞倾城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她还是缓缓摇头,道:“不行!”
杨孟君无奈地翻翻白眼,又道:“你可知下雪的时候做什么事最风雅?”
舞倾城张了张嘴,啊了一声,娇颜上顿时一阵酡红,喃喃道:“难道...你还想再要我一次?”
杨孟君这次彻底无语了,道:“想倒是想,不过不是那回事。”
此言一出,舞倾城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关死了营帐,娇媚地坐在他身边,浅笑道:“想就说嘛,我又不是那种放不开的女人。”
杨孟君古怪地盯着她,道:“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我们中原诗词千千万,其中专注描写雪景的当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两句边塞诗夺魁。而最风雅,亦最有内涵的当属‘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前两句最风雅,后两句最深邃。”
“大雪初降,和二三好友围着一方红泥火炉,温煮着飘向美酒,对席而饮,岂不快哉?”
听他细细解释,舞倾城终有所动容,她也十分向往唐人这种博大精深的文化,松口道:“也行,不过你喝酒时我得看着,免得你贪杯多饮,再次坏了身子。”
杨孟君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般,补充道:“七八斤黄酒,四五块老姜,这样温酒最补身子了。”
“对了,把我几个兄弟也都叫来!”
舞倾城点了点头,快步而去。
没多久,人未至声先来,只听帐外李迩叁嚷嚷道:“真是辛苦大嫂了,还有心给大哥温酒喝。”
舞倾城愠怒道:“闭嘴!”
躺在床上的杨孟君咧嘴一笑,自语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老哥,可有酒喝?”
好巧不巧,此刻的江山城里,吴冲站在城楼之上,吹着料峭寒风,喝几位副将对坐而饮。一手持大盏,一手拽着根烤羊腿,吃的满嘴是油。
大咧咧道:“天南那边怎么样了?”
江云道:“东方先生依旧按兵不动,似乎在等什么。”
吴冲含糊不清道:“我说孟君!”
“龙骧将军前些日子还参加一次校场演武,情报上面只说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精神倒挺好。”
吴冲痛快地灌口酒,说道:“过了新年之后,如果东方玄机还没有什么动作的话,你和秦奋带着临斗营去天南支援东方玄机!区区韶国一隅之地,就敢让孟君差点身死?这口气他东方玄机能忍,老子忍不了!”
“老子才不管他什么布局不布局的!”
江云面容苦涩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淮河战线危机依旧不曾消除,早日克定天南,咱们也就早点有心思对付封邪秦敬山!再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长出一口气,江云这才明白吴冲突然下这般命令根本不是意气用事,而是高瞻远瞩!
“末将遵命!”
吴冲再次撕咬一口羊腿,骂咧咧道:“他娘的狗娘韶国,就那么几只秋后蚂蚱还蹦跶这么久?还不如去吃屎呢!”
江云黑着脸放下马上就要入口的肥美羊肉,不知道说什么好。咱们现在吃的痛快喝的痛快,你非要提到“屎”?
不管你是骂韶国还是含沙射影地骂东方先生,但也要想想咱们现在在干嘛啊?
秦奋嘿嘿一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江云和王晓的异样,附和道:“对!还不如让他们去...!”
......
杨孟君几人倒是没有吴冲他们这么粗犷豪迈。凭窗观雪,细嚼慢饮。
温和的黄酒浓而不烈,最适合慢饮。舞倾城也没有什么异样,一杯一杯喝个不停。
杨孟君翻了翻煮着的冰下肥鱼,问道:“还有多久过年?”
南宫扶苏道:“今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三,拜灶王爷的日子。”
“哦,七天了。”
舞倾城笑道:“你们大唐还真让人向往呢。”
李迩叁嘿嘿笑道:“等大哥平定了天下,到时候大大方方地迎娶大嫂...”
还没等他说完,杨孟君连忙道:“喝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舞倾城突然觉得李迩叁也不是那么惹人烦,没有去在意杨孟君的亡羊补牢,说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整个南诏国就是我的嫁妆!”
随即,她还偷瞄了瞄神色有些忧郁的杨孟君,给他夹了块炖好的鱼肉。
李青脸色凝了一瞬,心里自语道:“嫁妆么?只有一国怎么会够?”
南宫扶苏,笑呵呵道:“我敢说,这是三百年大唐以来最贵的一份嫁妆!”
“唉,倾城郡主啊,你们南诏还有什么待字闺中的好姑娘不?给我也安排安排啊,这几天俺老爹已经不止一次再催我这事儿了。”
几人都听明白了南宫扶苏这是有意转移话题,但也默认了他的做法。
李迩叁哈哈一笑,招呼道:“来来,该吃吃,该喝喝!等过完了年,大哥的身体想来也康复了。”
杨孟君举杯虚碰一下,道:“预祝咱们早日平定韶国,安稳南疆吧。”
“喝着!”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