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梁飞离开，苏建国转头看向李英，此时李英的脸红透了，苏建国第一次伸出手牵住李英的手，“回去吧，有些事该做了。”

“啊？”李英傻傻的抬起头看向苏建国。

苏建国淡淡一笑，这个丫头，有时候很傻，有时候很聪明，但是这样的女孩子，才让人喜欢，不是吗？

“我说……四年约定已到，你该和我践行约定了。”苏建国牵着李英走出饭店，两人来到梧桐树下。

树叶深深，蝉鸣熙熙，苏建国和李英就这么对望着彼此，此时李英是害羞的。

“我……”李英还想说什么，苏建国却将拉着她直直的朝前走。

她望着他宽厚的肩膀，望着他温暖的侧脸，这样的男人，真的要跟她过一辈子吗？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到极致的温暖和幸福呢？

难道是因为相处久了吗？可是安全感从哪里来的？

是因为跟他熟悉了，还是从当年村口见到苏建国就喜欢上他了吗？

是因为这样吗？

还是……

李英还没想清楚，苏建国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扎头绳递给李英，“我看你很少带头花，这个送你。”

这是一个有着蝴蝶结的头花，李英傻傻的看着苏建国，她……

“怎么？不喜欢？”苏建国询问道。

“没……我只是……”李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结巴的咽下肚子里的话。

“只是什么？”苏建国好奇的看着李英。

“没……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李英现在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很笨吗，笨的可以。

“李英……”苏建国突然停止脚步，回头看向她。

“啊？什么？”李英现在心跳更快了。

“你愿意……”苏建国转过身子，与她对视，“嫁给我吗？”

“啊？”李英后退几步。

“我是说，你愿意嫁给我吗？”苏建国此时并没有多么的紧张，只是期待，期待她同意。

“我……”李英不知道该同意还是逃跑。

“如果你同意，就让我握着你的手，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看着你先离开。”苏建国给李英选择的机会。

“我……”李英想要说那她先走，想逃走，却在他湛湛的阳光里咽下了肚子里的话。

“你什么？”苏建国太了解李英了，明知故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李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此时苏建国笑了。

这一笑，伴随着夏天的风吹起，她迷醉在仲夏夜的梦里。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安排，在这之后，我们去上海吧。”苏建国抚了抚她的碎发，牵着她往学校里走。

李英望着苏建国，憨憨的笑起来。

两个月之后，苏建国和李英来到上海铁路局，果真如梁飞所说，上海铁路局的男同事们都对李英有着很好的印象好。

这样的好印象让苏建国的心很不舒服，仿佛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一般。

更让苏建国难受的是，自己的家境让李英过得并不好，而上海铁路局其他女孩子的穿戴处处比李英好。

此时的苏建国是害怕的，害怕李英因为贫穷而离开自己，尽管是新婚燕尔，但是财富的攀比让苏建国的心很慌乱。

李英也感觉自己想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的无知，看到其他女同事的穿衣打扮，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土得掉渣的农村妇女，虽然有学识，却跟人家有着云泥之别。

自卑让李英经常独坐在一处，以前因着男孩子们给的恭维，而不觉得上海怎么样。

现在嫁给苏建国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看着那些学识不如自己，但是穿戴比自己好很多倍的女孩子，李英的心不酸是不可能的。

但是规矩和原则让李英老实巴交的守在自己的地域里，默默发呆，呆呆的看着其他女孩子。

这一刻，李英和苏建国终于明白攀比的刺激，果然催人心肠。

苏建国恍惚又响起妹妹那句话，学习如果有用，为什么改变不了贫穷？

理想如果有用，为什么至今还是穷困？学习真的有用吗？

是不是学习没用，才让贫困没改变？是不是学习根本无法创造财富，才让他们处处不如人？

这样的感觉，让小夫妻新婚之后，没有想象的如胶似漆，反而话语少了很多。

苏建国是有着负罪感，而李英则是有着说不出口的郁闷感。

还没孩子的时候，他们就有了这样的难题，有了孩子之后呢？孩子是不是处处比人第一等？

这样的滋味，让李英捂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是害怕的，害怕孩子出世后，面对着这个世界上的三六九等，而她嫁给了个穷人，孩子也注定是穷人。

李英咬了咬唇瓣，她怀孕了，来单位第三个月，她就有了孩子。

而这个孩子，让她的事业只能停滞不前，也让她和他租住的房子拥挤不堪。

将来孩子出生，要面对的奶粉和尿片，怕是他们俩无法承受的。

贫穷为什么没有被知识所改善？

疑惑在李英的心里产生，以至于她没有跟苏建国诉说自己怀孕的事情。

而苏建国在上海铁路局着实过得不开心，处处低人一等的不开心，处处被贫穷掣肘的郁闷。

这样的乌云让苏建国有一阵子的怔忪，慢慢的苏建国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更多的是在单位呆呆的坐着。

即便有梁飞和方毅偶尔的帮忙，可是别人能帮多久？

一切还不是靠自己改观吗？

又或者说是贫穷积重难返，以至于他们过得不如人吗？

苏建国刚想离开办公室，恰好又遇到他生命中的恩师，那个曾经促膝长谈的张宇。

“好久不见。”张宇笑眯眯的坐在苏建国身边。

“张社长，好久不见。”苏建国腼腆一笑。

“听说你结婚了？”张宇说了句恭喜，“恭喜了。”

“是啊，结婚了。”苏建国有气无力的说道。

“怎么？新婚燕尔，一点也不开心吗？”张宇疑惑的问道。

“张社长，你现在方便吗？”苏建国询问道。

“什么事情？”张宇好奇的看着苏建国。

“张社长，我似乎找不到我自己的路了，我找不到我的方向，我不清楚我该做什么了。我也不明白，我该怎么做了。”苏建国有些颓废的看着张宇。

“四年不见，你倒是心情复杂了很多，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张宇很好奇，曾经满腔热血，执着的人，怎么会突然间有一种颓废的模样？

“张社长……我四年前听到一句话，这句话让我一直记到现在，却又不敢苟同。但是不苟同，又觉得说的很正确。所以我迷路了，我想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苏建国看着张宇。

“说说看，是什么样子的话。”

苏建国关掉随身听，这正在播放《耶利亚女神》的磁带，看向张宇。

“张社长，我想知道学习有用吗？”苏建国看着张宇，如此的认真。

张宇想起来那一天，那一天他问苏建国为什么不选择来上海，苏建国也问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候的他选择了留校，也是因为这句话没回答好。

难道……这就是苏建国的心魔？

到底这样的心魔来自哪里？为什么说学习无用论呢？

张宇望着苏建国，此时苏建国又问了一遍，“张社长，学习真的有用吗？”

“如果你靠学习果腹，它有用。如果你靠学习发财，它没用。”张宇不再说学习很有用这样没办法说服苏建国的话，反而用另外一种谈话来跟苏建国对话。

“如果学习发财没用，那么为什么要学习呢？”苏建国看着张宇，而这句话让张宇明白了症候。

难道苏建国是想着发财？又或者说……张宇看了一眼苏建国脱线的毛衣，这袖口破裂的地方，是因为什么造成的？是贫穷。

“小苏，学习是让你明白如何做人。但是学习不是让你如何明白如何发财的。如果你想靠着学习成为百万富翁，怕是短期内很难。但是是长期来看，是一定能做到的。因为学习是循序渐进的，做事也是循序渐进的。诚然……”张宇望着苏建国诉说自己的心意，让苏建国明白学习不是无用的心思。

“你现在的贫穷无法大范围改观。那是因为你的家庭，是因为你的贫穷积重难返。即便是要改变，也要一点一滴的改变，是无法顷刻改变的。但是这不影响你拥有财富，毕竟知识成为金钱的那一刻，往往是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刻。也许名利对你我而言太俗了，又或者你我不喜欢这样的庸俗。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庸俗呢？”张宇安慰着苏建国。

“但是庸俗的人呢，也有自己的规则和底线。我明白，在你的心里，你更希望看到改变现状，给你的父母和妻儿好的生活。但是这不妨碍你为了这个目的而努力学习。小苏，你可想过理想和名利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而你又被赋予什么样的使命和责任吗？”张宇像当年苏建国跟青少年说责任一般，跟他诉说责任感。

“是什么？”苏建国很想被张宇说服，这样他的梦魇便不再是梦魇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这样的使命必然苦其心志，但是不会长久的苦其心志。如果真的希望让你贫穷到底，那么你为什么会遇到我？为什么会遇到你的恩师赵城？为什么会遇到方毅和梁飞还有你的媳妇李英？他们每一个人单拉出来都是这个行业的精英，不是吗？”张宇这句话让苏建国猛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