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局,我也曾经年轻过,我也曾经做过很多荒唐事,可是我从未……从未想过我要为了自己,必须要这个我们这个团队先给我什么!我……赵城……张宇……我们这一代人,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相反的是……”
张泓闭了闭眼,继续说下去,“我们想的是自己不能辜负了父辈们的嘱咐,不能成为中国历史的罪人!既然我们生在这个时代,既然我们是要为中国百年复兴而努力的人,就要肩负起这个责任。贺局啊……”
张泓真的开始着急了,“我们这一代人为了中国能百年复兴,我们宁愿去戈壁滩去研究两弹一星,宁愿去深山老林研究精确制导,宁愿拿着铁锹跟着老师傅先学会修铁轨,再学会建造火车!我们不怕吃苦,即便是摆地摊,卖面条,卖茶叶蛋,也不肯离开我们坚守的岗位。”
“贺局啊,我们的父辈们跟我们说,我们可以在父母生病的时候,因为科研而不回去照看,我们可以不孝,但是……我们不可以不忠于国家!在那个缺衣少粮的时代,我们从没有放弃过为中国百年复兴而努力的信仰。可为什么在这个霓虹灯绿的时代,我们的孩子们再也不谈这个了呢?”
张泓的声音越来越低落,而赵城则是皱着眉开始抽烟,张宇叹了口气。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贺局啊……我害怕啊……真的害怕……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们即便是有了中国制造的动力火车又如何?即便是有了世界上最全的工业产业链又如何?我们的孩子们不在相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了!所以……贺局……我觉得对成人的教育,对成年的大学生们的教育已经迫在眉睫了!”张泓的话让贺局那边沉默半晌。
“张泓……”贺局班上开了口。
“贺局,您说。”张泓等着贺局的回答。
“这件事,领导们也在开会讨论,最快一周之内,会让你带队去交通大学,去聊一聊你们这代人的故事。你组织人吧,如果……你还想留住我们中国魂,留住铁路人的火种的话。”贺局咬重“魂”和“火种”两个词。
“放心,贺局,这一次,我竭尽全力!”张泓相当于下了军令状。
“我等你的消息。”贺局那边轻声说道。
“是!”
张泓挂断电话看向张宇和赵城,“贺局的意思,让我们组织设计师和工程师去杭州的交通类大学开始,做大学生的思想品德课,做马列、毛概、邓论。是不是组织一下?”
“好。”赵城也觉得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
“我跟科技部和教育部申请,这件事,确实迫在眉睫了。”张宇也意识到大学生们的自私心理的变化,对于国家来说,真的非常严重。
“科长,我第一次见你如此跟贺局说话。”赵城给张泓递了个水杯,“你先喝喝水吧。”
“没办法,我今天看见设计师们的做法,真的太生气了,真的是太生气了。赵城,你的工程师们怎么就没有这样?”张泓想不通。
“科长,你可曾想过三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曾经是怎么跟着老师学习的?”赵城的文化让张泓怔忪,而张宇开始反思。
“我们当初跟老师学习的时候,老师带着我们去一线,跟我们讲解很多的技术,同时我们也要亲自检修火车,摸着火车开始寻找技术突破口。那个时候,我们都是相互帮助的,每个小组之间,每个成员之间,都是随时会互相协助的。但是现在呢?”
赵城呵呵一笑,也就是呵呵了的表情,“现在很多人发明了kpi,发明了末位淘汰制,发明了竞争上岗,更发明了谁优秀谁拿的多。虽然这些制度都不错,促进了活力,但是同时也诱发了自私啊。”
赵城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些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们,他们本性都是好的,可从安全的象牙塔走到社会之后,来到单位一年后,他们会面临什么?面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末位淘汰制和kpi。如果别人考八十分,自己只能靠六十分,所以kpi的大棒下,就要被开除的危机。”
赵城直视着张泓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道:“科长啊,你想象一下吧,如果你不够优秀,而身边的人怕自己被刷下来而不愿意给你说太多经验,在知识屏障和到处是坑的地方,如履薄冰的活着,讨好着上边假公济私的上司,却又面临着随时被撵走,生活无着落的困局,你的心还会清澈无垢吗?”
张泓抬起头,怒气一点点的减少,而张宇也开始看着赵城。
“不会。”张泓不自觉的回答道。
“是啊,你也说不会。谁都要生存,谁都要活着,谁都希望顿顿吃肉,都希望被人羡慕、被人需要、被人尊重的活着。可是能力不足的时候,你还能容许过于优秀的人来让你连活着的机会也没吗?当然,你不会,你会竭尽全力,联合相似能力的人,合起火来赶走超能力的优秀之人。这就是人性,对吗?”赵城的话让张泓的怒气又减少了一大半。
张宇开始思考张泓话中的价值,开始思考张泓话里的意思。
“科长啊,如果你需要竞争上岗,能力不足的时候就要调到其他岗位,受尽冷眼和嘲讽。如果你需要竞争上岗,能力不足的时候,工资锐减。最后成为了吃糠喝稀的境地,你还会容许那个特别优秀的人存在在团队中吗?你会不会为了让自己保持现状而去撵走那个威胁自己的人?”赵城犀利的问着张泓。
“会。”张泓瞬间清明的看着赵城。
张宇点着头,深以为然。
“所以……是我们的人心坏了,还是制度根上就是错的?这是第一个问题。而第二个问题,科长,你还记得我们老师跟我们说的话吗?那句学艺的话。”赵城问道。
“想学艺先学做人,学艺五年,先做人三年。”张泓当然记得。
“是啊,想学艺先做人。我们的恩师将做人明明白白的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更带着我们,教我们为人处世,教我们如何坚守底线和中国魂。可是我们选择的老师呢?除了一亩三分地的工作,可会跟孩子们开茶话会,可会跟孩子们分享生活阅历,又可会跟孩子诉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赵城问着张泓。
“现在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张泓承认这是他们这代人的问题,很多时候,没有给年轻人们说话说到位。
“所以,我第二个问题是,我们想学艺先做人的规矩,保持下去了吗?”赵城一脸严肃的看着张泓。
“那第三个问题呢?”张泓询问道。
“第三个问题是,科长,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师兄弟们是怎么互相交流的吗?”赵城仿佛回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我们即便是成家以后,也会组织座谈会,坐在一起聊聊心得,总结错误,吸收教训,然后一起得到经验,一起验证经验,最后写成我们可以传看的经验笔记本,传给师弟们,对吧?”
“是。”张宇点着头。
“可是,现在的孩子们下了班又去哪里了呢?去网吧打游戏,去逛街,去三五成群的闹在一团,可唯独没有围读,没有坐在一起集思广益了。这人嘛,相处起来就是这个样子,走着走着就淡了,走着走着就散了,或者越走越好。”赵城望着张泓。
“但是呢,我们为什么不给孩子们围读的机会,让他们集思广益的机会,让他们回到我们那个时候的氛围?所以,我第三个问题是总结错误,共享经验的围读去哪里了?”赵城直视着张泓,第一次如此的认真,如此的严肃。
“也许,在我们这一代,我们真的忘了太多优秀的传统,但是我们真的也忘了给孩子们传承下去了。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张宇感慨道,“科长啊,或许,我们现在改,还来得及。”
“是的,还来得及。”张泓点着头。
“科长啊,我的工程师们,我都当做宝贝。但凡来到我的团队的人,我从来不执行末位淘汰制,也不执行kpi,我执行的是围读的次数和经验共享的含金量。因为我要给孩子们安全感,孩子们才会愿意切磋技艺,才愿意信任彼此,更愿意将后背交给彼此啊。”赵城的声音是那般的沉重。
因为赵城很早之前就想跟张泓说kpi和末位淘汰制,只会引导人心变坏,真的不是好东西。
只是,张泓不愿听,而他也不好说。
“也因为我给了孩子们安全感,而孩子们才会愿意坐在桌子前认真的读书,才愿意去实现他们的目标,零失误的火车检修工作。所以……科长,或许……你不该给孩子们人心向背的导向指标,而是给孩子们互帮互助的导向指标。你说是吗?”赵城的话点醒了张泓。
张泓点着头,确实啊,他也觉得赵城说的很对,看看游戏中工程师们的素质吧。
显然他们都是佩服苏建国的,不仅是苏建国的技艺好,更因为苏建国帮助其他工程师们完成了很多不可能,还因为苏建国肯背负责任,帮着自己团队的队员,一个都不能少,一个也不能掉队。
这便是张泓真的需要跟工程师团队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