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国看着成建军,眼神带着排斥,又带着不理解的模样,“如果说高学历就是高智商,就是高才华,那么,建军,为什么你的团队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说高学历不代表高智商,国家又为什么花了这么多心血去重点培养?”
“所以,高学历代表人才吗?”成建军感受到了苏建国的不开心,可是他不好说什么,毕竟刚才透露出这个意思的是自己而不是苏建国,错在自己。
“高学历不代表人才,高学历也不代表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高学历,不过是刚好接触的人或者书籍比别人多一点而已,但是仅此而已。”苏建国看着成建军,其实苏建国是介意的,介意成建军把自己看做技校生,所以低人一等。
谁没有自尊心?谁不希望被人尊敬?
这世上的人,每一个人都希望被尊重,都希望被尊敬。
尽管是好脾气的苏建国,也是生气的,因为学历之辩而生气。
“你该知道一件事,真正的金子是需要火来锻炼的。真金不怕火炼,可谁又知道真金被煅烧时候的痛苦与折磨?任何事,任何人都需要俯下身子,努力用心,尽心而为。空有一身本事,纸上谈兵,又有什么用呢?”苏建国望着成建军,话语越来越重了。
“一如那个纸上谈兵的赵奢,赵奢是什么样的人呢?赵奢是一个读遍兵书,对策略,战略,战术了若指掌,倒背如流的人。家世显赫,权勋世家,可是又能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一败涂地,一事无成?纸上谈兵是空有学识,没有经验的典型代表,不是吗?”苏建国第一次说的这么快,第一次说的这么气愤填膺。
“同时,曾经名不见经传,甚至不被历史铭记,连列传都不可能记录的人,因为走遍了祖国大好河山,因为立志要给后人留下书籍,他的名字如今彪炳史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何尝不是在说与其纸上谈兵,不如脚踏实地的亲自勘探,积累经验?”苏建国直视着成建军的眼睛。
“而能够留下书籍的人又有多少?《藏经》的郭璞,《本草纲目》的李时珍,《搜神记》的干宝。即便是骂人,酣畅淋漓的骂人,因为说的言之有理,说的可行其道而被后世流传。一如讨讨曹檄文的陈琳,一如讨武檄文的骆宾王,一如忠厚赏罚的苏轼,一如《钱神论》的鲁褒。”
苏建国看着成建军,“这些人没有几个是出自太学,也没几个出自国子监,他们有些人连贡生都不算。可就是这样一群人,造就了我们中国不朽的徽章。山海地理图的郭璞与徐霞客,草本本源的李时珍与孙思邈,神仙传记的干宝,经济的鲁褒。这些人,是高学历吗?不是!”
“建国……我……”成建军还想解释,可是苏建国已经不想听成建军解释了,人难得有几次性情,也难得有机会做一次性情中人,所以苏建国只想说个痛痛快快。
“建军,自古以来成大事的人,没有几个是高学历的,而高学历的人也没有几个是真的成大事的,为什么呢?因为死读书,因为以知识为知识,却不知道以言传身教为知识。”苏建国叹息一声,也好知道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激烈了,所以缓了缓说话的语气。
“我知道你很多时候在好奇,为什么我们工程师们赢得了游戏,为什么我们这么有纪律。建国,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可曾想过一件事,那就是什么叫做传道受业解惑?”
苏建国的问题让成建军疑惑起来,传道授业解惑?这不该是老师做的事情吗?
“这不是学校的责任吗?”成建军还是询问了。
“是,是老师的事情,可是仅仅是老师的事情吗?建军啊,你的恩师,或者你带的徒弟,他们毕了业以后就不用学习了吗?有时候成人教育更重要,尤其是在职继续教育啊。”苏建国长叹一声。
“你要知道,传道是什么?传递的是做人的价值,传递的是团队的核心力量和思想,是一种精神,是中华人的精神,是中国人的精神,是根在中华,心在中国的精神。不然怎么叫做拜师先学做人,三年做人,两年做事呢?而现在你手底下的设计师们,有多少三年内是先学做人的?”苏建国的询问让成建军没办法回答。
别说是年轻的设计师了,就是成建军自己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人做人的熏陶。
“授业,如今的孩子们可知道什么叫做业吗?仅仅是事业而已吗?仅仅是业绩而已吗?又仅仅是作业而已吗?业是什么?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的规矩,是每一行的业内规矩,是每一职业业内的道德,更是每一人群约定俗成的底线。建军啊……”
苏建国认真的看着成建军,“你接触的设计师,包括你自己在内,又有所少是出师以后,业内的前辈带着后辈懂规矩守规矩遵规矩的?又有几个是上行下效的一派清明?你是否记得住,背的过业内的规矩,并曾经对着五星红旗发誓病遵守誓言呢?”
“我……”成建军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迄今为止,还能授业,还能知道业内规矩,还能知道业内底线,还能知道业内的规则条例的,只有政法和医学了,他们还会宣誓,宣誓做个奉公守法的业内合格人。可是其他行业呢?没有了吧?”苏建国的话很真实,让成建军无法反驳。
“是的,我们确实欠缺了授业的过程和郑重感。”成建军不得不承认。
“可是我们工程师还是学徒制,我们还保持着传道授业的习惯,有名师带着徒弟学做人学做事,有伙伴带着同伴做规矩人做模范事。这就是设计师输给工程师的地方,根源所在。而更重要的根源就在解惑上。”苏建国歪着头看向成建军。
“建军啊,你们有了问题,会问谁?怎么问?怎么回答?几个人知道这个问题,几个人回答这个问题,又有几个人记住答案并实践?”苏建国的问题很犀利,犀利到了成建军都回答不上来。
“答不上来,对吗?”苏建国呵呵一笑。
“嗯。”成建军觉得自己有些窝囊,确实他回答不上来,即便是名校毕业又怎样?现在他回答不了。
“可是我们会根据一个工程师的问题,找固定的三个老工程师开会,认认真真的去求证,认认真真的召集所有的工程师,围读这个问题,群策群力,见证和实施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并改善成为最优秀的解决方案。即便是a提出了问题,b回答了问题,但是c给了最好的改善方案,那么这一次我们就会给abc三个人同等重要的奖赏,特别会给a额外的发现问题奖项。同时……”
苏建国拉长尾音,继续说下去,“我们还会定期巡回的检查,检查每一个问题,检查出问题,我们来提出问题,工程师围读期间,大家一起解决问题,保证问题按照计划完成,并根据问题的难易程度予以适当的人力物力资源配合,以求问题妥善而又完善的解决。”
“为了让问题解决的没有后顾之忧,我们经常会约很多工程师们一起搞活动,验证我们认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不同人不同方法去验证当初的方案,如果发现是完美的,我们给提出问题最多的那个人机会去撰写这个专利文献,并给与改善最佳方案的员工和第一个回答问题的员工机会,署名权的机会。”
苏建国缓缓笑起来,“更会给愿意带教的工程师一个获取问题,发起问题,评审问题的机会。只要这个带教示教的工程师是其他工程师心中的高手,我们就让这个工程师发光发热,并给他重大课题项目承接和分配资源的机会,去尝试扶持更多的工程师领导,带领大家的技术走向更强更快更好的方向。”
“建军啊,有教无类才是最科学的人才培养方式,而每个人都给机会去实现自我,相信你的伙伴,相信你的同伴才是最佳让团队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思维方式啊。”苏建国重重的拍着成建军的肩膀,“而这些,与高校是211还是985无关,与你是什么学历,什么经历都毫无关系,只与你的好学能力和接受能力,只与你的心善与分享能力有关。”
苏建国歪着头看着成建军,“毕竟二十一世纪是信息世界,是共享共赢的世界,是分享既是王道的世界。在这样的时代里面,闭关锁国,各自为战当然会被时代所抛弃。共有共享,共享共赢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本相。而这一切,所有的这一切基础一定是那个信任二字,信任你的同伴,信任你的伙伴,给他们机会去实现他们的理想。”
“而你,现在把控着所有的资源,不给你不熟悉的人,又与任人唯亲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你,只倚重亲近的人呢,又怎么可能招贤纳士?又哪里来的礼贤下士?如此,自然也就不会有招贤令,一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盛况与你希望的盛世了。”苏建国语重心长的说下去。
“所以,你想的不该是高校毕业与否,这与人才,与是否是人才毫无关系。你该想的是你现在的人怎么成为理所应当的人才,在这个关口上,你该给出什么样的支持。”苏建国的话让成建军皱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