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诣走后的第五日,一匹快马从安陆州南门进入。
“什么!宁王在南昌府起兵造反?”袁宗皋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传讯使,一脸惊恐。他是江西按察使,现在宁王造反,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也难辞其咎。
“是,六月十四,宁王朱宸濠在宁王府自称皇帝,年号顺德,以致仕都御史李士实、举人刘养正为左右丞相,参政王纶为兵部尚书,集兵号称10万,发布檄文,声讨朝廷。”
在袁诣走之前,家人给袁诣设定了行程。最好的路线莫过于从安陆州到武昌府,再又九江府坐船直接到达应天府金陵国子监。
宁王造反,这战火势必要波及南昌府、九江府、安庆府乃至应天府啊!朱宸濠的目标肯定是应天府啊!袁宗皋内心一阵焦急,他既为这几府的百姓官员担心,也为自己的孙儿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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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踏踢踏...踢踏踢踏”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
马上一俊俏少年,一身白色紧身服,外披一件藏青色麻布袍子,不是袁诣是谁。
“吁!”看见道路旁边有一家茶馆,袁诣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茶馆旁边的槽杆上。
“小二,上壶茶。”袁诣在一个空位上坐下。
“好咧,客官稍等。上壶茶咧!”小二连忙用抹布刷了刷桌子,应道。
袁诣左右看了看,这家茶馆不大,只有五、六张桌子,有两张桌子坐了人。一张桌子旁坐了六、七人,看样子像是一伙行商,他们正在轻声唠着嗑。另一张桌子却只有两人。一位十余岁的女孩,身穿海天霞色褶裙,轻薄如冰绡,白中略带淡紫,外披一件肩柿蒂形短衫,隐隐露出里面鹅黄的主腰(抹胸),她头戴一个斗笠,斗笠下有一层薄纱,将其面容挡住;一位中年人,着青布衫裤,生得孔武有力,看上去像是一个武学好手。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宁王造反,估计现在战火都要燃到九江府了。”袁诣正在悄悄打量着那两人,隔壁桌子处传来说话之声。
袁诣耳朵一动,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见此人脸上透着一股得色。
九江府?宁王?袁诣前世确实记得正德年间有位宁王造反,很快就被王守仁扑灭了,但对于宁王造反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起因、经过一概不知。毕竟前世的信息量这么大,谁也不能对任何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说说!”行商中的另一人一脸的疑惑。
“嘿,我表姐夫是九江府吏目。你们都知道,临行前请客吃饭这是惯例。表姐夫喝多了点,就把宁王造反的事情说出来了,听说那宁王都发了檄文,说是起兵十万呢!”那人悄悄说道。
袁诣眉头微微一皱,自己本就要去九江府。如果九江府正在交战,那去金陵的路上还确实有些棘手,但如今自己出了咸宁县已有一段路程了,原路返回已不现实,看样子只能先去瑞昌县,实在不行暂住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踢踏…踢踏”
众人闻声向外望去,见一行数人,从瑞昌县的方向而来。看见这家茶馆,他们停了下来,看样子也是准备稍事休息,喝口水再赶路。
这一行有五人,身着一样的打扮。一身蓝色紧身服,外面套一件灰黑麻布外衫,腰间悬挂着腰刀。为首一人,体长五尺六寸(注:约一米八八),左脸侧还有一道两寸左右的伤疤,相貌十分凶狠。
“小二,上两壶好茶,快点!”
“哎…哎,客观请入座!上两壶好茶咧!”小二连声应道。
几人经过袁诣所坐之处,袁诣不经意间瞥见了其中一人露出的靴子。他心里猛地一跳,默不作声。这靴子除了花纹略有不同,其他样式和兴王府侍卫所穿靴子没有两样。如是其他人,或者还不能分辨,可袁诣在兴王府待了这么多年,早已见惯,这绝对错不了!看样子这些人乃是王府的人,袁诣再联想到刚才行商之人所说的话,心里有了底。
几人坐定,四下看了看,为首那人看了看袁诣,又看了看那伙行商。当他转过头看见了那一男一女后,眉头却是一挑。只见他轻轻的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见其余几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后,他轻轻的对着那一男一女努了努嘴。其余几人刷的一下将目光全部对准过去。袁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嘴,拿着茶杯,一口一口的独自饮着,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过了片刻,那队行商估计歇息够了,他们吆喝着,赶着马,载着货往武昌府赶去。
“那边的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趁早滚蛋,别打扰我们办事!”恶汉朝袁诣吼了一声。
“我只是个路人,喝完了茶自会离去!”袁诣也没有把恶汉的话放在心上。我不主动惹事,不是怕你们,你们几个敢动我试试?!他在心里暗道。
为首的恶汉狠狠看了袁诣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过头对着那一男一女说道:“两位,你们跑得当真快啊!叫我们兄弟几人好找啊!你们是主动跟着我们回去,还是等着我们把你们俩绑回去?”
“朋友,我看你们是误会了吧,我们素不相识,何来此说?”这青衣男子说道。
“我们当然素昧平生,不过我却认得你们!”恶汉往怀里一摸,拿出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像与那一男一女极为相似。
“砰”,就见青衣男子将面前的桌子一翻,拉着那名女孩往外一跃,急速逃去。
“锵”只见那五人拔出佩刀,跟着跳出,追了上去。袁诣听着外面传来的叮叮声,不为所动,低着头继续喝着茶,他还在想着怎么前往金陵之事。
“啊”一声惨叫传来。
“轰”茶馆的篱笆栏被撞的四分五裂。
袁诣皱了皱眉头,抬头望去,见那王府侍卫中有一人已经倒在茶馆外,胸口处凹进去了一大块,眼见是不能活了。在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名侍卫倒在地上,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而那名青衣男子的背上和腿上也有着两处不小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打湿了大半个后背及大腿。
“啊”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却见那名女孩稍微不慎,被恶汉一掌打中后背,不偏不倚的往袁诣处飞来。
眼见那名女孩越来越近,袁诣只得右手使个巧劲,将那女孩的冲力卸去,顺手将她推到一旁,继续喝着茶。
“砰砰砰,叮”一阵拳脚声夹杂着刀剑声越来越急切。袁诣看得出来,不管是那几名侍卫,还是那青衣男子功夫均是十分了得。
只见那青衣男子右手挥剑,挡住恶汉劈过来的刀,再一个转身,右脚蹬出,踹在另一名侍卫的腿上。他顺势再次往那名被他踹倒在地的侍卫处追去,一掌落下,再毙一人,而他的右手和后背再添两道伤口。
终于,那名青衣男子再次格杀一人,却被那名恶汉用刀穿了个透心凉,倒在地上。
看了看躲在一旁的茶馆老板和小二,袁诣摇摇头,憋了憋嘴。随手扔了一串钱放在桌上,“算了,小爷也做做好事,这串钱足够赔付你们的损失!”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老板连忙点头哈腰,反正修理外面的烂篱笆也要不了几个钱,看这笔钱的数目,不少呢!
袁诣出了茶馆,正准备牵马走路,眼前却有一人挡在他面前,不是那恶汉还能是谁!
“嘿,小子!看完热闹就想走?想的倒是挺美,你也跟我走一趟吧!”恶汉气喘吁吁,身上却是无碍。
“怎么的?你想留我?”袁诣再一次皱了皱眉头,“你们的这些闲事小爷没兴趣知道!你敢惹我试试?”
“嘿,小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活腻歪了!”恶汉气笑了。
“无非就是宁王府的侍卫罢了。”袁诣翻了翻白眼,这种人自己见多了。
那恶汉听见袁诣所说,吃了一惊。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行,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小子!
倒在一旁的女孩儿听见两人的对答,看着袁诣眼睛猛地一亮,随即又黯然。她听出了袁诣不想插手此事。
“嘿,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那留你不得!”说吧,恶汉挥刀朝袁诣劈了过来。
想那陆松在锦衣卫中,那也是声名赫赫之辈,一身武艺出神入化,而袁诣跟随陆松习武也有五年之久,什么场面没见过?只见他轻轻侧身,恶汉手中的长刀贴着袁诣的衣襟滑落,随即袁诣一个近身,右手肘狠狠的撞在大汉的胸口,右拳顺势往上一抬,击中他的面门。
“砰”恶汉被打了个头晕眼花,鲜血从他鼻子里流了出来。他使劲的晃了晃了头,拿着刀再次扑了上来。
眼看着恶汉再次扑来,袁诣心里也是一阵恼怒,自己手下留情,对方却还想置自己于死地,想到此处,袁诣手势一变,使出了‘勾雷八式’中的第一式——鹰撮霆击!
“咚…咚…砰…轰”一连串的打击声传来。就见那恶汉身上到处是孔洞与掌印,他仰身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各处涌出,眼见是不能活了。
袁诣看着恶汉,心里隐隐不适,毕竟他从未杀过人。再次转头看着瘫倒在一侧的女孩,透过纱巾,他隐隐看见女孩的嘴角处有一片血渍,看样子受的伤不轻啊!他摇摇头,还是不准备搭理此事,家人和师傅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闲事还是少惹为妙。想到此处,他伸手拉过缰绳,准备骑马离去。
“这位公子,杀人需毁尸灭迹。你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就一定知道他们还有其他的同伴。如果你现在就这样走了,难免会有其他人,通过这尸体上留下的痕迹查到你的身份!”那女孩儿虚弱的说道。
袁诣一愣,这女孩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是考虑不周。他再次给了一笔钱给那茶馆老板,叫他们守口如瓶,随即将那死去的几人拉去远远的山坡处,准备将之埋葬。
女孩跟随着,她忍着伤,准备将那青衣男子推进袁诣事先挖好的坑内,但她受伤严重,身体发虚,推了半天也没有将人推进坑里,自己倒是累的气喘吁吁。
袁诣看在眼里,便主动将那名青衣男子提了起来。却无意间见那名男子的小手臂内侧有一明显的圆形图案,他也没有在意,将之扔进坑里埋了。
“好了,此间事了,那么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后会无期!”袁诣看着那女孩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甚在意,他朝那名女孩拱拱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