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雨珊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从他身边走过去,没走多远,就听他人叫了一声:“有鱼!”
我一惊,不由转头一看。那怪人已然站起身来,拿着鱼竿奋力一甩,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从水中居然钓上一个人来!
“我去!”
我不由自主惊叫了一声,与此同时,那怪人扭头就向我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我看到他的面容之时,不由大惊失色。
那人居然没有脸!
在那黑洞洞的面容处,仅仅有两团蓝火随着他的身形不住移动。
仿佛能看到我们,怒吼一声就腾空而起,如同一股黑烟一般向我和江雨珊扑了过来。
江雨珊一拉我的手,叫了一声:“快跑!”
我跟在她的后面,疾步狂奔。跑了没有多久,便来到一个石梯前。我们一刻不缓就奔上了石梯,猛听身后疾风呼啸,我来不及细想,大叫一声:“去你妈的!”同时将手身上的罗盘纸钱符纸一古脑全丢了出去。
那团黑烟猛地一顿,就“噗”一声凭空涣散。
我和江雨珊脚步不停,在石梯上奔了许久方才到了顶端。江雨珊伸手将头顶的盖子打开,先一步走出去,我则紧随其后。当我来到地面,居然身处一栋房子之中。
透过窗户向外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我发现此时自己居然置身于朱家洼!
她家,居然在朱家洼。
我觉得自己已然脱力,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问道:“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江雨珊却没有我这样气喘吁吁,平淡地说道:“那是梦葵,黄泉捞尸人。”
此时天已然大明,但朱家洼一个人都看不见,远远看到那口井,果然又被大青石压在了井口,石上还贴满了黄色的道符。
陈道昌这老杂毛果然想害我。
江雨珊说道:“这老道无利不起早,可以是看上你的什么东西,才要置于你死地。当年,他也是这么对我们……”
江雨珊欲言又止,我也没有追问,因为我想到那本《玄黄五方秘术》,当时陈道昌第一眼看到这本书时的神情,的确有点不对。
幸亏这本书只有上册,不然当时就定然就抢走了。
江雨珊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我把情况跟她一说,她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玄黄五方秘术》?居然在你那里?”
我满心狐疑,怎么江雨珊也听说过这本书?
江雨珊本来狡黠的面容微微一沉,而后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就如江雨珊之前所说,她不是鬼,但也不是人,而是夜妖。
《海经·大荒西经》记载:“海之极南,有大丘,大丘之上有夜妖。在月坨东,女丑之肠。说人语,是食人,食其髓可长生。”
江雨珊自一出生,便被注定成为人的食物。
很久以前,这里有三个豢尸人。这三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发现大丘的秘密,用一种法术控制夜妖,抓了很多夜妖回来。
当时的牛家洼还未成鬼村,而牛家洼下方,本来就是一座不知何年何月留下来的古老建筑,后来地壳变化,整个下沉。
当时三个人都是高人,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便暗暗打通那口古井,使之与下方的幽冥兆域连接,将夜妖全都如同牲畜一样寄养在那里。
说是豢尸豢尸,他们的确也有养尸纳气的本事,但是这个名称从古来的由来,其实是养夜妖。因为传说夜妖的骨髓吃了可得长生,所以成为很多人,尤其是所谓得道高人毕生所求。
那些夜妖白天做繁重的工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每到每年的十月十三或腊月十三,便会被挑中几个。挑中的人会被用一种很诡异的方法,取其骨髓。
夜妖与人不一样,骨髓取尽不会一时就死,而会全身剧痛半个月,才会全身骨肉萎缩,断气而亡。所以每到这两天前后,夜妖们都会胆战心惊,生怕被挑选的是自己。
然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终于多年之后,有几个夜妖顺着井口逃到了朱家洼。
因为夜妖本性就是吃人的,多年来豢尸人都是拿猪羊牛鱼的肉喂养他们,一见到人,自然是要大开杀戒。那时候,整个牛家洼是血雨腥风。豢尸人闻讯赶来,得知夜妖出逃,便如牛家洼捉拿。可吃了人肉的夜妖力量大增,豢尸人几乎就不是对手。
后来打得两败俱伤,达成了一个恐怖的协议。
出逃的夜妖返回地下,而豢尸人,用整个牛家洼的人作为祭品给夜妖当作食物。
约定时间到了,夜妖们在地下井口等待,果然见到无数的人从井口跳下来。夜妖们将人分而食之,展开了一场连续几天的饕餮盛宴。
然而令夜妖意想不到的是,没过两天,就看到井口被封,夜妖们整个被阻断了通往外界的道路。更加恐怖的是,再也没有人用猪羊肉来喂养他们。他们到后来只好自相残杀,同类相食。
自此之后,夜妖数量越来越少,死得死,逃得逃。江雨珊那时尚小,被遗弃在井下。
就在快要被饿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根须伸到地下。那根须遍体通红,充斥着血液。江雨珊便以这血液为食活到现在,直到那天被我打开井口,才得以自由。
获得自由的她第一件事,就是想吃人。那天看我进村,便以歌声引诱我,却发现我长得像极了一个人,便放了我一马。
用江雨珊的话说,如果真想吃你,就凭一个老道能挡得了她?
听了她的叙述,我委实震惊了。
我没有想到,有人会以同类的生命为代价去供养食人的夜妖?原来朱家洼,是这样才成为的鬼村。
三个人用邪术迷惑整个村人投井自杀,这罪孽如此深重,难道不会遭天谴么?
果然,如人所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生物会对同类进行惨无人道的种族灭绝。一个是黑猩猩,一个便是人类。
想到《圣经》里当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被上帝发现时,亚当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卖夏娃。
难道邪恶和残暴,从人类诞生开始。就铭记在人类的基因里么?
我心头不是滋味,看着眼前的林雨珊,更是全身充满了寒意。眼前的这个漂亮女人,居然是喝人血长大的。而且夜妖本来就是吃人的物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真的担心她一不留心把我也吃掉。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你说我像极了一个人,是谁?”
江雨珊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眼神变得很温柔。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特别想念的地方,就是大丘,那里是我的故乡。”
换句话说,那就是夜妖的老巢呗。
“你跟他长得很像,在下边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孤独无靠,他一直照顾我。有一次我快被饿死了,也是他拿东西给我吃。到最后也是他,把一根植物的根须交给我,说它可以一直供养我。他说他要去大丘,没办法再照顾我。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全身一震,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张国铭。”
我的父亲!
我的脑袋如同一团择不开的乱麻,因为兴奋,全身都开始发抖。我努力地理顺着我的思路。
当地下的夜妖自相残杀,逃亡殆尽时,只剩下了江雨珊,到那时我父亲一直在照顾她,那么除了井口,通往地上的这另一条通道,可能就是父亲开的。
而井边的吸血葫芦,莫非就是父亲种的?
不可能,小时听说,那葫芦秧怎么也得有上百年了,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儿,我猛然间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多大了?”
江雨珊像一个小女生一样歪着头,但在我看来那模样是那样的诡异可怖。
“现在算来,过两天就是我二百二十岁生日了。”
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看似二十左右岁的小姑娘,居然是二百多岁高龄的老太婆?
我的脑袋如同炸开了一样,疼得我呲牙咧嘴。
太扯蛋了,太扯蛋了,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一场梦。
我猛地转身跑出门外,发疯一般向自己家奔去。
“你去干嘛?”听着身后江雨珊急切的呼喊,我没有回应。
我听到耳边的风“呼呼”的刮着,但我却没有感觉,这些天的一幕一幕,每一个场景都不在断敲击着我的灵魂。
都是梦,都是梦,赶快回家,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我飞奔回村子,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见到我,一个个都面露惊异之色,有的居然惊叫着跑开。
我心乱如麻,没有空理他们,跑到家里,果然见家里一片狼藉,东西被翻得满地都是。
我不管其他,躺在床上用被子将全身都盖在里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但是泪水却忍不住往下流。
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哭,是为了自己坎坷的命运,还是为了生而为人的命运悲伤。
江雨珊的话,如同电影一样来回在脑海里播放,爷爷,父亲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我一直都认为人类本就是残忍的,但是当有个人,或者有一个妖真实地在你面前说出来,那情景对心灵的震撼令我承受不住。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的门“嘣”一声被人踢开。我从床上爬起来出门一看,只见村里的人男男女女都聚在门外,一看到我,当头一个人指着我叫道:“你们瞧,那孽障没死,大家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