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谨慢慢直起身，拉着女人的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他道。

说着，男人便牵女人上楼。

身形高大挺拔，面容清隽儒雅，这一刻，男人已然将所有的阴暗收敛干净，举手投足还是那个矜贵斯文的翩翩君子。

荣婳任他把她带到卧室，任他给自己脱下衣服，可是，就在男人把她抱到浴室时，荣婳却用手抵住他。

“我自己洗。”她说。

封谨低头看她。

荣婳却偏开头，不再说话。

但是，虽然没有言语，她的坚决还是不言而喻。

封谨凝着她，同样沉默着，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封谨把她放到地上，同意了。

不过，即便没有强迫给她洗澡，封谨还是替她调好水温，把水放满，然后在浴缸滴了几滴舒缓精油。

做完这些，封谨看了她一眼，随后才抬步出去。

当浴室门关闭，将两个人隔绝在两个空间，荣婳才轻呼了口气。

弯腰，双手撑在浴缸边沿，女人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突然松弛下来，精疲力竭。

她看了眼浴缸里的水，精油弥散开，随着水汽升腾到半空，缭绕在鼻端，满室芳香。

荣婳抿了抿唇，抬腿迈进去。

当身体被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的那刻，女人轻闭上眼，隐约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原本，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将身处地狱，但是婳儿，我的公主，你就是那道不经意间照过来的光，漫不经心破开我阴暗的世界。

男人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地狱……

光……

荣婳经历过可怕的事情，所以很清楚，在一个人坠入黑暗深渊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道光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事情。

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偷跑进封谨房间的雨夜，就像那个白衬衣上有肥皂香的少年……

她跌入黑暗的时候，渴望着封谨的陪伴，同时也被言修的温暖吸引。

没人比她对封谨方才那席话更加能够感同身受。

他们两个唯一不同的，无非是，她不光有封谨，而他，却只有她。

荣婳躺在浴缸里，脑中走马观花，一帧帧全是封谨的脸庞。

表忠时，他会说：公主，我愿做你的不二臣，为你扫平一切，你什么都不需要管，只需要负责美丽。

嫉妒时，他会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根头发丝都不能给别人。

阴冷时，他会说：婳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谁要是敢打主意，我就毁了他。

封谨……

封谨……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荣婳的喉咙微微哽咽，思绪成麻，混沌又糟糕。

她慢慢把身体沉下去，水面渐渐没过脖子，没过眼睛，没过头顶。

当她完全沉入水底时，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耳边被水流包围，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荣婳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喜，在水底屏息静气，直到肺里的氧气用尽，她才猛地从水里直起身子。

“哗——”

水声泛滥，水珠溅出去，被摔到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