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幽狸这才发现她竟然来到了弱水之畔。
她猜想,初尘现在一定将她视若猛兽吧,满眼杀戮、凶残至极的猛兽。
可即便是这样,她却还是想要见他最后一面,姑且算做告别。
她从河畔捡起了三枚石子,一一将其掷入了水中,水面漾开的波澜还是那般漂亮。
可此时的幽狸,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期待和悸动,她所有的喜怒嗔怨,都早已随涂山而逝了。
三枚石子入水,那所红墙绿瓦的宅子再次出现在了弱水之畔。
一阵轻浅无尘的柔风拂面而来,下一刻,初尘便从宅子里缓步走了出来。
“要吃栗子糕吗?今日新做的。”
温柔似水的声音声声传来,初尘面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淡然绝尘。
幽狸微微一怔,却并未上前,她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走进那所宅子呢?
那里面现在一定满是那些死于她之手的人的亡魂吧?他们一定对她存着满心的怨恨。
她并不是害怕这些亡魂和怨戾,毕竟她也是个将死之人了,只是不想见,不愿见罢了。
“等处理完这桩事,我便要离开此处了。”初尘继续说道。
幽狸水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心头似乎有了异样的情绪。
“去往何处?”半晌,她才开口问道。
“轮回。”初尘答得同样简洁。
“轮回......”幽狸轻声重复了一遍,幽蓝的眼眸中不禁透出了几丝伤怀。
她本以为这颗心都不会再痛了,可是此时,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阵阵的抽疼。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生死不见,人妖殊途,这样很好......’幽狸如是想着。
“好,如果是你的话,定会是一个好人。”
幽狸用满心的伤痛拼凑出了唇边的一抹笑意,抬眼看向了初尘。
这个男子,与她相识不久,相知未深,没有两情相悦,亦不曾花前月下,却是这般让她难以割舍。
可如今,他将要轮回入世,幽狸也终将神灭身死,这样温柔的道别,或许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你愿意再与我相见吗?”初尘温声问道。
此言一出,幽狸霎时心头一震,像是一潭死水又慢慢有了生机一般。
她怔怔地看着初尘,眼眸之中泉涌星明,恰似烛火下散开的碎玉般莹莹流光。
“这所宅子,赠与你可好?若是在此处,没有任何人能伤你分毫。”
初尘并未执意等待幽狸的回答,而是继续往下说着,他今日的话,似乎有些多。
“你是想,让我成为渡魂使吗?”幽狸一语中的地问道。
“不错。幽狸,你犯下屠城杀孽,皇族容不下你,妖界亦容不下你。
若是不洗清罪孽,即便元神尚在,你也是无法转入轮回的......”
初尘回答得很是直接干脆,并没有丝毫的隐瞒,虽言语不多,却是将情势说了个明白。
“呵,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想要转入轮回吗?狐族已灭,就算是转世又如何?
我会转为什么?一只普通的狐狸吗?是重新修行,还是等着被人剥皮食肉?”
幽狸冷笑一声,莹莹一闪的眸光又再次暗了下来。
她终究是想错了,初尘从头至尾,都未曾对她动过一丝感情,他就是那样一个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