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千临不傻，既然是他已经猜到的事，自然是有大致能确定的把握的。

可他仍在期盼着，盼望幽狸能说些不那么真实的假话骗骗他，只要她愿意骗他，就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不介意。

他可以欺骗自己，可以说服自己，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往好处想，然后告诉自己，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打碎了他心中那一点卑微的幻想。

现实在强迫他清醒，竟是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他愣住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在此时这般情境之下，他还能说些什么，能够努力保持镇定，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心口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拉扯着他的心脉，每一次抽疼，都会让他感到喉头一阵腥咸。

这20年来，他从未这样伤心过，即便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亦能苦中作乐。

可就在这一刻，他陷入了绝望，仿佛人生的光亮都彻底熄灭了。

他眸光莹莹地看着幽狸，眼眶之中也牵起了血丝。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自他醒事以来，第一次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在尽力克制着自己，他圆睁着一双原本眼型细长的眼睛，生生把泪水给憋了回去。

即便伤心欲绝，他也绝不会在幽狸面前流泪，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懦弱

“我知道了那日在恶鬼的幻境，我看到了你和初尘，你缠恋病榻，初尘日夜守在床边。

之后，我还看到了你屠戮陇丘城的情景，以及那次我俩被黑袍妖修追杀时的景象”

落千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就连说话时，也在避免颤音和哽咽，尽量让吐字变得清晰。

‘初尘？他何曾看照过病里的我？是指涂山被灭，我因为接收爹爹的内丹而处于昏迷的那几日吗？’幽狸暗自想着。

她和初尘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不远不近，不疏不亲，虽时常相伴，但却极少有肢体接触。

也只有那次他将她从弱水河救起之后，她才由他照料着在两境天住了几日。

除此之外，她可不记得自己有缠恋病榻的时候，或者说，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初尘，而躺在病床上的也不是她。

‘会是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两个人吗？那是我和落千临的前世吗？’

幽狸也有些混乱了，可这些问题，落千临肯定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她没有向他说明。

“如果现在，七窍玲珑心还在你的体内，我想也许我会不忍心下手。

当初妖修碎开你的心脏，而你却死里逃生，并且还重新长出了一颗心脏，这或许是你的机缘。

我要救的人，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不会允许自己退缩，亦或是犹豫不决。

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大可以现在就离开，但妖修恐怕同样不会放过你。”

幽狸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到让人觉得她好像没有任何情感，但于她而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不易了。

若是在从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对落千临已经生出了恻隐之心